没人知道，范丽莉这几个夜晚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不敢关灯，总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

可是，她一开灯，就仿佛身处一个六面透亮的玻璃盒子里。

自己就像个真人秀中的人物，全部隐私都被人一览无余，听凭指指戳戳。

她深切地体会到，比孤独更可怕更痛苦的，莫过于被众人围观你的孤独。

出事之后，范丽莉时不时有些精神恍惚，她不敢再开车了，只能让助理当司机。

这天中午，从一家创业公司出来，刚坐进车子里，范丽莉不由得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有周海洋打来的几个未接电话，便给他打了过去。

周海洋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吗？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这会儿在家还是在哪儿？”

范丽莉故作轻松地说道：“在路上，刚开完一个会，正赶去另一个会。会议中不方便接电话，你有啥急事吗？”

“哦，没急事，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哦，我挺好的呀。你怎么样？”

周海洋没接茬，又接着问道：“你今天有空吗？我去找你聊聊。”

范丽莉不由得有些为难：“今天一堆事，会一个连一个，完事大概得……”

说到这儿，她歪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助理，助理指着手中的日程安排表说道：“得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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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对周海洋说道：“大概得晚上十点才能结束。”

周海洋笑着说道：“我反正没事，多晚都行。

你完事是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然后把你送回家，路上聊会儿就行。对了，你还没坐过我的车吧？”

范丽莉笑着说道：“你会开车了？那得祝贺一下。不过坐你车，需要比较大的勇气吧？”

周海洋憨憨地笑了：“师傅说了，论年龄，我拿到驾照的那天就已经是老司机了。

你放心吧，我开车很稳的，自从上路以来，至今没发生过一件重大交通事故和致命的车祸。”

“哇……听你这么一说，到底是让人放心？还是让人担心呀？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了，祈祷还有下一回吧！”

……

晚上的会议餐叙是在亦庄开发区，范丽莉不放心让周海洋从西北五环跑大对角到东南五环，便让助理先送自己回到公司。

在大厦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周海洋开的奥迪车稳稳停在自己面前。

范丽莉不由得称赞道：“真不像还未满一年驾龄的。”

周海洋嘿嘿一笑，忙着在GPS上设定目的地定位。

范丽莉接着问道：“怎么，还没换新车？”

“我一直想换一辆小点的，可他们都劝我，等把这辆车开到伤痕累累的时候再换新车。”周海洋一边说，一边把车子开到大街上。

没想到，就在刚出大厦拐弯的时候，嘎吱一声，车轮的轮辋重重蹭在了马路牙子上。

范丽莉笑着说道：“你真行，刚夸你不像未满一年驾龄，你就这么不经夸。”

周海洋尴尬的一笑：“嗐，这算不了什么？常有的事。”

“也好，离换新车又近了一步。对了！你想聊什么？什么事儿电话里不能聊，非得见面？”

周海洋飞速扭过头瞟了一眼范丽莉，又扭了回去。

片刻之后，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随后才说道：“我得亲眼看到你，才能确定你一切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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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丽莉闻言，既感动又委屈，鼻子竟然有点发酸。

她连忙抬起脸笑着说道：“你不仅是老司机，还是老中医，非得望一眼才能诊断呀？下一步打算问诊吗？”

刚说出“问”字，范丽莉顿时有些后悔了。说实话，她真害怕周海洋一脸严肃盘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好，周海洋转而说道：“不用，我已经放心了。哎，你们正在募集新一期基金吧？还顺利吗？”

“正常进行中，目前看来甚至有可能提前结束募集。”

“是吗？真不错。哎，我能投吗？你们总盘子多大？最少认购多少？最多认购多少？”

范丽莉扭脸看着周海洋，笑着问道：“看来，你连我们的基金文件都没看过吧？募集说明书还有基金合同之类的......”

周海洋有点不好意思：“还没顾得上。”

“唉……”范丽莉夸张地叹息一声：“真是今非昔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反过来了。你这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

周海洋愈发不好意思了：“没有，我就是感觉，在这种时候，总该为你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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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丽莉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她控制住情绪，接着说道：“海洋，谢谢你！”

车子从东三环辅路拐入农展馆南路，车流忽然变得拥挤了。

周海洋的上身顿时僵直了，紧张地盯着前方说道：“别呀，应该我谢你。

你之前跟我提过，人家哭着喊着认购，你都未必接受。

所以，我得谢谢你给我个机会。说吧，你充其量能匀出多少额度给我？”

“海洋，真不用。”

周海洋笑着说道：“怎么？非得让我也哭着喊着求你？”

范丽莉故作恶狠狠地说道：“十年前，我想投钱给你的怡商网，你说了什么还没忘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当初你怎么拒绝我，今天我就怎么拒绝你。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俩算是扯平了。”

“情况不同嘛，当年咱俩极度不平等，所以我不愿意接受。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条件差不多，总应该互相帮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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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原则就是原则，你我之间不应该有任何形式的金钱和利益关系。你当时那么难都守住了，我现在更要守住。

不过还好，算是有惊无险，我的新一期基金募集问题不大，不劳你出手。”

周海洋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有些失望地说道：“你未免太见外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咱们永远是一拨的，无论对方是谁。”

此时此刻，范丽莉忍不住想有所表示，刚准备拍拍周海洋的手，却看他那浑身紧张的样子，生怕吓到了他，只好说道：“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终于到家了，范丽莉并没有打算请周海洋上楼去坐坐。

在道别的时候，周海洋突然探出头说道：“对了，刘岩前天发了条微博，口气挺狠的，说要对那个家伙下达江湖追杀令，毫不留情，杀无赦。

而且还说，凡是哪家投资机构胆敢投那家伙，便是与整个岩和系为敌。

我觉得，刘岩这人挺仗义的，令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范丽莉转过身子，淡淡说了句：“哟呵？自从认识你到现在，难得听你称赞刘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