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那些学生都在，十五天时间，李思的确有把握。
可这是在京都，他甚至连五个人都凑不齐。
但他必须尝试。
谢晚晴曾说过，洛朝建立的十六年里，户部的账从未清算过。
不论在哪个时代李思都相信，清查账目，绝对是破局的突破口。
“陛下若是臣证明七日便可核算清楚，此事当如何论断？”
“麒麟侯所言，钱爱卿如何看？”
“陛下，若李思当真十五日内只要五人便算出全年收支，臣便请辞户部尚书一职。”
钱有利躬身接道：“可若麒麟侯无法完成，则请陛下剥夺其爵位，将其逐出京都。”
“臣附议。”
“臣附议。”
武帝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
武帝皱着眉头看向谢晚晴。
她是听谢晚晴说起过，说李思的算学能力天下无出其右者。
但十五日时间，五个人，要想核算330个州府以及1578个县的近千本账簿，的确太过夸张。
武帝心中没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否则李思将在群臣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孙胜！”
“奴婢在。”
孙公公躬身行礼。
“你与钱尚书去户部，将所有账目封存，运到含光殿。”
“诺。”
“臣遵旨。”
陛下这是答应了赌约？
钱有利大喜。
“自元日起，朝堂休沐十五日，上元节过后再上朝。”
明日便是新年元日了。
原本是休沐三日的，如今改为十五日。
看来陛下是要等结果出来。
“麒麟侯所说的五人，不知可有合意人选？”
“有。臣自己算一个，谢女官算一个，臣的学生刘笑笑算一个，臣的婢女夏竹算一个...”
“还有一人呢？”
武帝眉头皱了起来。
还是年轻气盛啊。
中了钱有利那老狐狸的圈套了。
武帝在心中叹了口气。
也好。
吃一堑长一智，未来的日子还长。
“翰林待召谢学士对算学也是略懂，麒麟侯若无合适人选...”
谢晚晴不无担忧的看向李思。
李思不准备用岳丈谢梓文。
若有时间，他当然相信谢梓文能胜任，但现在，他没有时间教谢梓文从头学习一遍。
“第五人就用臣的婢女杨小莲吧。”
小莲跟了他四年。
最初的时候自己一人在学堂教学时，小莲每次都在。
识字、识数与基本的运算她是没问题的。
五人名字一出，若非还在朝堂之上，列位大臣都要弹冠相庆。
庆祝李思这个彗星般崛起的县侯，即将再次创造洛朝纪录。
最快升迁以及最快被贬的记录。
“你可确定？”
“臣确认。”
“筱柔。”
“臣在。”
“你跑一趟，将麒麟侯说的另三人带来含光殿。”
“臣遵旨。”
“筱女官稍等。”
李思喊住筱柔。
“麒麟侯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筱柔问道。
“陛下，臣请笔墨写封告示。”
“准。”
笔墨与桌案很快便被抬来。
李思朝谢晚晴笑道：“不知可否请谢女官亲自执笔？”
“写什么？”
谢晚晴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拿起毛笔蘸着墨汁转头问道。
眼神里却分明在问：核账到底是否可行，可有把握？
男人能说不行？
李思给了谢晚晴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即笑道：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谢晚晴愣住了。
“写啊。”
谢晚晴不明白，李思为何此时还有心思想着这些。
但笔下未停，转瞬写完十六字。
李思等墨干的差不多，这才拿起来欣赏了半天，忽而又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那诗词从中撕成两半。
将那写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的半幅字叠好收入怀中，笑道：“这是你送我的。”
随后又将那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半幅字递给谢晚晴，正色道：“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谢晚晴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李思，美眸中渐渐有了水雾。
“这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谢晚晴轻声说着，接过李思递过来的半幅字。
武帝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还真是混不吝啊。
这都什么时候来，还有闲情当着朕与百官的面你侬我侬。
“写告示吧。”
李思笑道。
“东家有喜，全场五折。”
啥？
五折？
又要搞事情？
“写啊。”
李思轻笑着催促道，看回过神来的谢晚晴写完这八个字，又接着说道：“为答谢陛下赐婚，解忧杂货铺自武帝十七年元日起，至上元节止，惠民大酬宾。店内所有商品一律五折，统统五折。”
“好了，麻烦筱女官将此告示交给解忧杂货铺的徐茂名，让他即刻贴出去，另外，再帮我带几瓶花露水过来。”
“好。”
筱柔带着告示走了。
群臣想说李思乱行市，但人家说了，这是为了答谢陛下赐婚的惠民大酬宾，而且只有十五日的期限。
想到此，世家的代言人们一个个目光交换后，全都放弃了弹劾。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就让这人最后再作一次吧。
“核算账目一事便在含光殿进行。诸公若有兴趣，可在含光殿外监督。”
武帝看了眼一个个喜形于色的大臣们，开口说道。
“臣等定然做好监察工作，确保核查账目一事公平公正，以堵天下人幽幽之口。”
群臣如是说。
含光殿是紫薇殿的侧殿。
武帝偶尔会在此接待大臣，商谈国事。
当刘笑笑、夏竹、小莲战战兢兢的走过皇宫天阶，进入含光殿，看到李思与谢晚晴的那一刻，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少爷...”
“先生...”
“来了，先休息一下，账薄一会就到。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先生放心，学生定会全力以赴，就是不睡觉也定要完成核校。”
“少爷放心，奴婢定然效死力。”
“少爷，我，我能做什么？”
“晚晴对各地情况熟悉，你来负责按地域规整、分类收支账簿，小莲与夏竹协助你；我与笑笑负责验算、重新入账；晚晴，你们整理好账簿后再行验算、重新入账。如此安排，你们觉得可有问题？”
“没问题。”
这是李思方才与谢晚晴一起讨论出来的。
谢晚晴说，钱有利一定会趁机将账簿次序弄乱、混杂。
各自为战的话，且不说小莲与夏竹的水平问题，光是按时间、按地域找账簿就得浪费不少时间。
毕竟，上千本账簿，大概是要按车计算的。
果不其然。
酉时三刻，五人刚刚吃完晚饭时，整整三部马车才将上千本账簿拉过来。
钱有利背着手走了进来，看着堆积如山的账簿虚情假意的说道：“麒麟侯若是后悔了，退缩了，不如给本官道个歉，本官可以考虑向陛下请示取消赌约如何？”
“奇怪，晚晴，你仔细听听，含光殿内哪传来的狗吠？”
李思满脸疑惑的看向谢晚晴。
“不知道，大概哪里跑来的野狗吧。”
谢晚晴看了眼钱有利，随口回道。
李思没想到谢晚晴居然和他一起骂人，顿时乐了。
他绝不会承认谢晚晴是被自己带坏的。
狗男女...
暂且让你们得意几日，等十五日后，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还是否这般的牙尖嘴利。
钱有利拂袖而去。
含光殿的大门缓缓关上。
计时的沙漏被摆在殿门口。
禁军缓步而来，守在含光殿前。
孙公公呢，则是代表皇上，坐在门口。
赌约...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