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等方平洗涮完再回到桌子边，大家都已经围着饭桌坐下了。一边吃饭，方妈一边向玉英讲述着家里的情况。她慢慢地介绍道：“升儿一共有四个兄弟，一个妹妹，升儿排行第二。他大哥八岁那年，叔叔从南县那边回来，说他们东家要请一个放牛的娃，吃东家的，另外一年还有两斗米做工钱，问我们家老大去不去。当时他们还有爷爷奶奶，只没有香儿，一家八口人，靠你公公一个人做活，很难养活这一家人。四兄弟长大了还要成家，房子也只有这么多，地也是种的别人的地，无奈之下只好让他跟叔叔去了。也多亏了他叔把老大的工钱一点点攒起来，前几年还当家帮老大娶了媳妇，现在都已经生了儿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们也没有机会去看他，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说完老大停了下来，大家默默地都无心打扰她。过了一会儿，她接下来继续说道：“升儿从小勤奋听话，除了帮他爹忙完农活之余，还每天一大早要挑满一天的用水，再把一天要吃的菜采摘回来。只要有空，他总是想着法儿帮着家里，这个家如果说是一百斤的担子，那他一个人就挑了五十斤。如今都二十一岁了才娶下这门亲事，这也怪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他。”

“妈，您也别内疚，二十一岁也不迟啊，那老三呢？”见婆婆说得有些伤心，玉英一边劝解一边转开话题。

问起老三，方妈更加伤心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介绍道：“老三方凯，十六岁那年抓壮丁抓去当兵了，至今生死不明。”

随着这些往事一幕一幕地展现，全家人都陷入了悲伤之中，吃到嘴里的饭菜也尝不出味道来。方爹放下碗筷，拿着烟管点上一壶烟叭嗒叭嗒地出去了。只有方平，有点不以为然地解释道：“妈，在这两年里，你眼泪都流干了，他也没个信来，你还这样记挂他干什么啊！”

听了小儿子宽心的话语，方妈不但没有减轻心中的悲伤，反而更加生气地斥责道：“就是你不省心，一天到晚老是不着家。看着你爹和你二哥为这个家这么地操劳，也不知道帮着他们一点。等爹妈过世了，看你怎么过日子？”

“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不能不说我的坏话。我都十六岁了，也给我留点面子吧。”见母亲当着新嫂子数落自己，方平有些羞涩地想挣回一点面子。

对于儿子的请求，方妈不但没给方平留面子，却更加生气地指责起来：“你好好跟你二哥学着点，自然没人舍你面子了。”

面对母亲的加倍指责，方平负气地回答道：“好！好！好！从今以后我跟他学。”说到这里，他又转向方升补充道：“二哥！今天你干什么我也跟着干么去。”

在这种不和谐的对话中，大家陆陆续续放下了筷子。看着满桌的碗筷，方妈想了想，向香儿吩咐道：“香儿啊，你帮着你二嫂收拾厨房里的活吧。”

“嗯。”香儿顺从地应了声，二话没说就动手收拾起来。

“香儿，不要弄脏手了，还是我一个人来吧。”一旁的玉英连忙阻拦。

此时仍站在这里的方升觉得，玉英才十六岁就这么能干，香儿也有十三岁了，却还一点都不会做家务。于是也接着嘱咐道：“香儿，帮帮你嫂子，自己学着做点家务。”他说罢，转身向门外走了。

见方升出了门，方平很不情愿地跟出了厨房。

男人们都走了，方妈站起身来，扯了扯衣服的下摆，接着向仍然留在这里的玉英和香儿作一个大概的安排：“今后厨房里的活就由玉英你操持，香儿来帮点忙，跟你嫂子学着做点家务；都过了十三岁了，再过两三年也要出嫁了，到了别人家，什么都不会做，会让人笑话的，不知道的还会说娘家没家教呢。”

“妈，要我学就学呗，说那么多干嘛。”香儿觉得母亲说多了，有点难为情

方妈没去理会香儿的埋怨，仍在继续她的话题：“家里的猪由我来喂，升儿的换洗衣服以后就劳玉英你费心了。从今天起，香儿的衣服也自己洗，其他人的衣服由我洗。香儿你帮嫂子忙完厨房里的活，接着把你自己的嫁妆绣好，玉英有时间帮升儿干点园里的活。升儿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爹里里外外，除睡觉时间外，没见他坐下来休息过，也没听他喊过一声累。”方妈说罢，没等玉英回答，独自转身出了厨房。

厨房里只剩下玉英和香儿两个人了。玉英站在桌子边观看香儿收拾桌上的碗，乐得她差不多笑出声来。只见香儿收碗不分大小的依次往上码，大的上面是小的，小的上面又放大的，码了几只就歪歪邪邪，摇摇欲坠。她只得急忙跑上去扶住，将碗一个个又拿回到桌上，一边做一边告诉香儿：“要按大小来放，先把大的码底下，然后依次把小的码上面，这样才稳当。”

香儿的脸有些红了，她敬佩地赞同道：“哎呀，还是嫂子能干。”

见香儿象没有做过家务，也不知她平时做些什么，玉英想起在娘家的姐妹中，自己是老大，跟着父亲里里外外的全是力气活，自己这一出嫁，那份沉重的担子又落到了玉贞的头上。玉贞比香儿只大一岁，可是她做起家务来是那样的能干，泼辣，而眼下的香儿文文弱弱，还一脸地稚气。相比之下，家里有个大哥哥该有多好。想到这些，不禁羡慕地向香儿打听起她的事情来：“香儿，平时你在家里做些什么啊？”

香儿有些羞色，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告诉道：“我平时只在房里绣花，有时也帮我妈缝补衣服。还做鞋呢，妈说我的鞋做得可好啦。”

看着香儿陶醉的笑容，玉英追问道：“哪天拿给我看看。你脚上穿的鞋是不是你自己做的啊？”玉英暗暗感叹，自己在家时根本没时间学针线活，偶尔钉一双花鞋垫也要用上两三个月的空余时间，那都是忙里偷闲找点乐趣。

没等玉英有更多的想象，香儿一边拣筷子一边告诉道：“脚上穿的鞋是妈做的，妈说我自己做的鞋要留到那天才能穿。”她说罢，红着脸低下头去。

姑嫂两个说说笑笑地做完厨房里的活，香儿照母亲的吩咐回到了绣房。

PS:章节很长，只能分成若干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