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误 一世辛劳付水流
志承走后,一家人平静地过了十来天。半个月后,方家人开始盼望出外谋生的志承了。谁没事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来到小塘边,向延伸过来的小路上张望。时间带着玉英的心血在很快地流失。两个月过去了,却还是没有盼着志承回来。在全家人焦急盼望之时,一天上午,却盼来了典当行的人。
来人刚一踏进方家大门,便以主人的方式呼唤起来:“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这房子的典当时限已经过了,你们必须尽快搬出去。”
被突如其来的威胁所惊吓,屋里的人立刻慌乱起来。君如和英瑞两个人吓得全身颤栗,连忙哭泣着喊道:“妈!妈!这怎么办啊!妈!”志清和志明气得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是又气有急,一个个脸色铁青,愤怒和泪水一齐从眼腔里流露出来。
所有人中,只有秀梅没有流泪哭泣。她只觉得眼睛里能喷出火来,忍不住大声地介绍起她当时的感受来,她说:“妈!这个事情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头,可我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现在看起来,这完完全全是一场精心设计好了的骗局。”
“那志承呢,他不是每次都参与了吗?”玉英虽然也着急,但她还是疑惑地反问秀梅。
“妈,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钱能不能回来,而是志承能不能回来。希望爹的在天之灵能保佑他度过这个劫难。”
秀梅这么一说,玉英的脸一下吓白了,哆嗦着反问道:“你是说他们劫了钱以后就把他害了?”
秀梅没有作正面回答,只是用怜惜的眼神看着玉英。一旁的英瑞听到此言,立即被吓昏了过去。秀梅只得离开玉英,让志明同她一起将英瑞送回到她自己的床上。把她弄醒之后,安慰道:“英瑞,我这话还只是一个猜测,你不必这样着急,等些日子看看再说。”
“二嫂,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做个生意也这么危险啊,要是想到了我就不上他去,……”
“英瑞啊!这样的话别说了,它是多余的。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二嫂,这可怎么办啊?”英瑞伤心地哭泣着。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就别想得太多了,事情到了面前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等秀梅和志明回到前厅,只听得典当行的人撂下话说:“你们在三天之内找好地方搬家,三天后我们来收房子。到那时候,东西还没有搬完的就是我们的了。”说完,没等方家人作任何反驳,竟扬长而去。屋里的人一个个气得瘫软在椅子上。
几个人捶心垛足地哭骂了一阵,大家又互相安慰着。等慢慢地静下心来,玉英开始安排道:“秀梅啊!你马上在自家的山地里找一块平坦一点的地方。志明,你去把唐伯找来,同时也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要他帮着你们安排在自家的山地里先搭个棚,先把人和家里的这些东西安置好,包括两个做料酒的酒缸都搬走。至于以后如何生活,到了以后再去想办法去。”
“是!妈!我这就去喊唐伯来。”志明说罢,抽泣着走了。
志明刚走,玉英又对秀梅要求道:“秀梅啊!你先扶我到床上去,我想睡一下。”
“好,我这就送您进去,然后再去山上看看地方。”秀梅说罢,掺扶着玉英离开前厅。
当秀梅再次来到前厅,看见君如和志清都在这里哭泣,她于是强忍着自己的悲伤,过去安慰道:“大哥,事以至此,再怎么伤心也无意了,急坏了身子反而又要让人牵挂。”
“秀梅啊,妈除了爹过世的那一回在白天昏了过去。平时你几时又看见她在白天睡过。我是担心她从此不再起来了。”
听此分析,秀梅不禁也打了个寒颤,她连忙对君如说:“大嫂,你带着孩子们去陪妈吧,你读书多,多找点话开导她,外面的事由我来安排。”
君如起身就要进去,志清又向她补充道:“你在妈面前要忍着,不要总是哭泣。”
“是!我会忍着。” 君如一边擦泪一边颤抖着声音回答。
下午,唐怀带着一大帮人来到了方家,刚一见到志清就老泪纵横地哭骂道:“志清啦!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唐伯,都是我没用,总以为他是我的恩人,……”
“志清啦,这怎么能怪你啊?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怎么能知道。你还是把心思放在眼下吧。”
志清抬头看了看唐怀带过来的人,激动地感叹道:“我们家的事总是麻烦您,今天一下带这么多人来帮忙,日后叫我怎么感谢您!”
已经年近六十的唐怀显得很苍老,走路时腿都有点不听使唤。听志清如此真情地感谢,他首先对带过来的人大声吩咐道:“方家现在有难,能做事的这几天全都留在这里帮忙,直到帮他们把家安置好了为止。” 接着他又转向志清安慰道:“你别说什么麻烦,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和孙子,有事你只管安排他们。”
面对唐怀的这一主动,志清更加激动了,他泪流满面的向唐怀承诺道:“唐伯,我方志清今生来世都牢记您对我们方家的恩德。”
“志清!你别说这些,现在领我去看看你妈去。”
“是!唐伯,我妈这次太伤着心了。”
“哎!你妈这一生啦,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灾难,每一个灾难都是那样的惊心动魄。要是换了别人啦,一关都难以闯过来。她一次一次地闯过了这么多的关,到老了,老天还不忘再给她一个这么大的打击。这次是给她的心上铳刀子啊!”
志清送唐怀来到玉英的房里,早在这里的君如起身招呼道:“唐伯,您来了?”接着她又转向躺在床上的玉英告诉说:“妈,唐伯来了。”
“好,你请他坐吧。”在这样的情况下,玉英说话的声音竟意外地平静。
“是,唐伯,你就坐我这椅子。我出去沏碗茶来。”君如把椅子放到唐怀身旁,跟随志清一同出了玉英的房门。
留在房里的唐怀,坐下后就开始劝道:“弟妹啊,你这一生那么多坎都挺过来了,别在这件事情上急坏了身子。你的儿子和儿媳妇们都很能干,要不了几年你们方家又会好起来。”
听着唐怀的劝说,玉英终于挺不住了,她哭道:“唐兄!志承还没回来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啊!是我把他送进了虎口。方平辛辛苦苦奔波几十年,好不容易创下了这点家业,就这样毁在我的手里,连祖业都一起毁了,害得他的子子孙孙无了立足之处。我活在这世上怎么面对这些儿孙们,死去又怎么面对方平。……”
见玉英越说越伤心,唐怀打断她的话、劝道:“你给他养育了这么多儿女,又一个个地把他们抚养成材,这是你给他留下的最好的财富,这比什么都重要。”
君如送茶进来,递完茶正要坐下来,玉英却向她吩咐道:“君如,你去看看英瑞吧,她正是伤心的时候,没人陪她会越想越伤心的。”
“妈,那您这里呢?,志清要我在这里陪您。”
“我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你唐伯在这里。”
“是啊!你去陪英瑞去吧。要是说起方家以前的所有事情啊,你还没有我知道的多呢。”唐怀也劝君去陪英瑞,因为此种时候,她的担心一点都不亚于玉英。
“既然唐叔这么说,那我去陪英瑞去了。麻烦您在这里陪我妈。”
君如带着孩子走了。唐怀为了缓和眼前的气氛,便很细致地从刚认识方平说起。他徐徐地讲述道:“这日子啊,真容易过。我记得刚认识小弟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就十二三岁吧。衣服虽然穿得不怎么新,却是那么地干尽整齐;笑容也总是那么迷人;他读过两三年书。是读书的时候在学堂认识了立理。有一次,立理把他带到家里去玩,在周家的大书房里认识了立信。立信一见面就喜欢上了他,后来他经常要立理把他带回家去。那时候,我们这些人都年轻爱玩,又没有家里的负担,因此经常在一起吟诗做对。起初的时候,小弟只是微笑着在一边听着,我们说笑话打牌他也不插言,只是默默地观看。日子久了,在我们有时对不出下联的时候,他居然很容易地就能对出来。立信见他天生有才,素性要立理经常把他喊过去和他讨论做诗做对。我们当时并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因此,也就一点都不知道他家连写字的笔墨纸张都买不起。这个情况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个时候的他是我们大家的宝贝,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让我大家开心。……”
唐怀这样娓娓地述说着方平的过去,玉英听得入了迷。有时为他惋惜,有时为他高兴,有时竟然还露出一些笑意,象是在分享着那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