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正当志清他们沉静在悲伤里，突然，“咚！”的一声，惊醒了船上的沉默，船身随即跟着晃动起来。大家一齐抬头看去，原来是赵君财已经来到了船上。他一上来就指示船夫，立即把船开离码头，向停在河水稍微深一点的大船靠去。

两只船刚刚并到一起，大船上就有几个搬运工跳了下来。赵君财马上指挥道：“大家都来搭把手，尽快把货转过船去。不要过称了，太费工夫。五十斤一坨，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错过，他们绝对相信你们。”

志清三人从沉痛中惊醒，连忙帮着大家一同将货转过船去。结过帐后，见赵君财没有了其它动静，志清疑惑地向他打听道：“赵伯，明年的合约还没有签呢？”

“这里太危险，他们不打算签了。等到明年战争结束了，他们再来找我。到那时如果还是打仗，他们就不来了。”赵君财的表情很平静，好象他已经做了全部的努力。

面对这样一个消息，志清如坠入了万里深渊。这个生意炸了，全年就少去了一半多的收入，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乡亲们指望着方家这单买卖。志清满脑空空地呆立在船头。

赵君财推了推志清，接着指示道：“你赶快回去运下一船吧！说不定哪天就运不过来了。要真弄成那样，不单是你家里的烟叶会关着烂掉，我们还要付一笔不小的赔款。”

“盐呢！难道不带盐回去了？”面对赵君财的安排，志清惊异之余，还心有不甘。

“盐又没有签合约，没卖就没卖。你还是快点把烟叶搞过来。”赵君财的话虽然说得紧迫，但他的表情却还是那样从容。

“这哪行啊，当地老百姓也少不了盐。现在的运输既然是这样的难，以后专门过来运盐就更难了。我估计城里那个店子等不到我回去就无盐可卖了。”面对赵君财的决定，志清全身都象电击了一样，他急切地央求赵君财帮忙。

“赵兄，你还是想想办法吧！说不定以后要到日本人手里去讨盐，那不更难了吗？”面对这样一个局面，唐怀也着急了。

“好吧，那你们今天就走不了啦！”赵君财也真是仗义。

“现在多等一天，总比以后专程过来要好。”志清这下稍微放下了心。他接着又向赵君财邀请道：“赵伯，我爹说这里要是太危险，要你带着全家跟随我们一同住到乡下去。”

“谢谢他的好意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们那里也不是安全之地。因此，我还是住在本地好一点。我现在就近去找个地方打个电话去，跟盐局的人联系一下。我听说这里的盐批发价很便宜，就是因为路上危险，没人敢运，而下面的盐价又在疯长，其中差价很大。但是，志清，我不是吓你，这船盐你到底能不能运到家也是个未知数。”

“我尽力吧，其实就是钱放在身上也不安全，上次回去的时候，留在路上用的生活费就被抢了，我们一路上是用盐去换吃的。”志清的情绪反而轻松了。

“原来你已经经历过了，我还以为你见到这种情况会退缩呢。”赵君财又轻松地笑了，随之从容地向船外走去。

“退到哪里去，退回去又能干什么啊！” 志清露出一脸无奈地笑，同时跟上赵君财，送他到船边。

下午，赵君财指挥着志清的船来到盐局常用的码头上，这里有一大船用麻袋装着的、还没有来得及卸下的盐。志清的船只要靠上去，以袋点数，一船盐很快就装好，只待起矛回航了。直到这个时候，志清这才站在船头，认真地打量起汉口城来。只见黑暗的夜空下，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除了偶尔的枪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为了早点求得安宁，志清没时间多去看看这个熟悉的城市，他连忙告别赵君财，让船向回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疾行，直到船离城十多里的地方，志清这才吩咐大家：“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早饭没吃，中饭也忘记了，还是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

说起吃饭，在座的人一下子就觉得饿了。早晨留下了现成的饭菜，大家一起动手热一下，很快就端到了船板上。饭才吃了一半，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飞镖深深地扎在不远的船沿上，刀上带着一张纸条。志清连忙上前去取下来观看，上面一行木炭字写着，“有兵来了，快开船。”

志清没敢待慢，马上吩咐开船，一口气又跑出十余里。正待要松口气，月光下，却见一只小快艇正向这边驶来，上面有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正用枪口对着这条船，同时还在不断地叫喊着。志清弄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船还在继续往前开着。“梆！梆！梆！”一梭子弹打过来，不大的甲板上顿时出现了一窝冒烟的黑洞，大家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把船停下来。两个日本人跳上船来，仍然对着船上的人指手画脚地大叫，船上的人只能面面相虚。

两个日本人也好象知道了对方不懂他们的意思。其中一个对着气船上的机手叽咕了几声，那小气船扑扑地开走了，船上的两个日本兵示意把船开到岸边。当船离岸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两个日本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竟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一个倒在甲板上，一个跌入湖中，哼都没听到哼一声。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志清和唐怀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志清急忙吩咐船夫赶快开船，自己和唐怀一起把甲板上的尸体丢入湖中。唐怀又拿来水瓢和抹布，把甲板上的血迹清洗干净。面对这一连串的惊险动作，一旁的李宝财早被吓得抖成一团。也被这一个个化险为夷的意外弄得莫明其妙。

经过这次惊吓，志清和唐怀再也不敢大意了。他们全都坐在甲板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小小的动静。月光下，志清发现，有一条小船不紧不慢地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因为光线太暗，船又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人的面孔。志清拉了拉唐怀，指着小船告诉道：“飞刀可能来自那条船。”

唐怀点点头，注视着小船，感叹道：“真汉子！为了义气，竟敢杀日本人。”

天渐渐亮了，开阔的湖面出现了一片片灰黄的芦苇丛。当志清他们再找那条小船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只有阵阵的号子从芦苇丛中漂出。声音辽亮，曲调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