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十一月十八，正是开张的日子，两个店子一齐张灯结彩，互送恭喜。

开门不一会儿，便有道喜的来了。还隔几步路，就听于局长和李主任一同恭喜道：“方老板，恭喜发财！”没等方平来得及回答，和他们一同来的小红和小兰也接着祝贺道：“小哥的店总算开张了，我们姐妹俩也来向你祝贺。”

方平扫视姐妹俩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稍微迟疑一下，他迎向于局长和李主任，微笑着招呼道：“谢谢！等会要唐兄多敬几杯。于局长，暂时麻烦你们在这里等一下。等揭了牌我再来招呼大家。”

“好，快点揭吧。”于局长有些性急。

这边还没有招待完毕，那边五个兄弟又来了。立理刚一见到方平，立即向他打听道：“静为和你一起去汉口了，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啊？”

看着向这边走来的一帮兄长，方平的感觉完全变了。他开心地笑着答道：“他呀，被那个花花世界迷住了，不想回来了。”

“早知道他不想回来，你就不该带他去。不单是他老婆会怪你，我们这八个人也凑不齐了。”

“主要是你去了一个翅膀吧？”立信忍不住笑话立理。

方平也取笑道：“立理啊，静为他今年要是不回来，明年我带你去找他去。你们俩个凑到一块去玩个老不归。”

“小弟！该揭牌了！” 唐怀一边呼喊，一边挤了过来。

方平向兄长们道了声谢，便随唐怀来到大门边。在一阵鞭炮的噼啪声中，方平揭开了挂在牌上的红绸。露出了《人间双宝》四个大字。立真和立理又分别揭开两边的红绸布，露出了两边的对联，

上联是：

世间万物都有味，独它为王。

下联是：

地上生灵谁无死，它列仙邦。

立信看着店牌不停地赞道：“《人间双宝》这店名取得好，烟和盐确实是两件宝贝，没有金银玉器、没有鸡鸭鱼肉照样过，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话，人间从此食不甘味，坐不安神。”

“这幅对联更是别出心裁，它刻画出了这两样东西的特殊性和共同的重要性。”立诚在摇头晃脑地评论两边的对联。

因为方平也得意于自己的这副对联，不经意地就与他们聊了起来。于局长站了一会儿觉得冷清无味，于是走到方平面前，略带些责备的语气建议道：“方老板啦，我看你不应该开店，你应该当先生去。你开店既不合适，也委屈了你。”

“我怎么不适合开店啊？”方平纳闷地瞧着于局长。

于局长指着小红和小兰反问道：“你问问她们，哪个商人和你一样？”

怕方平弄得尴尬了，唐怀连忙过来圆场，陪着笑脸恭维道：“就是最不会做生意的人！只要有了你于局长的关照，谁都可以开店。我们店里随便哪样东西，只要你需要，随时给个信来，我保证送到你家里去。”

面对唐怀这样一通恭维与表白，于局长却突然笑了起来，解释道：“你说哪里去了，我是以他这个人说话。他开这个店办证的时候，这两个小姐帮了多少忙，你看他现在对她们却是爱理不理。”

“于兄，她们自己愿意，你为她们抱什么屈啊？两位小姐你们说是不是？”李主任怕被局长这一挑拨，两位小姐真的生起气来。

方平正待要领客人进入里面休息，却听得隔壁赞叹声不绝，于局长不解地问道：“隔壁卖什么啊，怎么和你们一同开业？”

“是我妹妹开了一个绣花店。有兴趣的话，你们也可以去看看。”

“这不大合适吧，我们是来给你道喜的。都跑到她那里去，岂不是坏了规矩？”李主任觉得有些不妥。

“没事的，本是一家人嘛，给她造份热闹没什么不可。”

“这可是你说的哦，以后别怪我们不懂规矩。”于局长搁下话，挽着小红走了。方平的兄长们更加随性，没给方平招呼，便也都凑去看热闹了，他这个店反而只剩下唐怀和方平自己。

从开张到现在，那宝财压根儿就没到这边来过。看到这样一个情形，唐怀给方平建议道：“小弟啊，我看你要赶快准备人，你这妹夫只怕在这边做不长久。他那脑袋瓜子，绝对会把你妹妹的生意做大。”

“宝财做生意是没挑剔的，妹妹的生意能做大我也高兴，只是这个代替的人一时到哪里找去？这个事连玉英都没料到。”

“我们这八个人中间能挑出人来吗？”

方平连忙摇头否定道：“谁愿意来啊，他们都是自由贯了的。”

“也说不定，能住到城里来，总比在乡下好。要不静为怎么呆在那里不想回来了。”

方平还是摇头说：“他们不可能来受这种约束。还是等宝财自己提出来再说吧。过一阵子我把玉昆喊到这里来，你帮我好好教导他一点。只是他做事不如宝财机灵。”

“小弟啊，你妹妹的绣品放在这里贱卖了，怎么不把她送到汉口去？看看你送她的那块绣品都花了十块大洋，你妹妹的绣品啊，我看至少都要二十到三十块大洋。”是立理前头过来了，他后面还有一邦子人正结伴而来。

方平随即迎向他们，告诉道，“哪里只值三十块啊，那幅牡丹图已经有人出六百大洋定了，只留在这里挂两天。”等方平说罢，面前的人一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

吃过午饭送走客人，方平的店里只剩下了他和唐怀。晚上结账的时候发现，方平这边虽然是大宗批发，忙忙碌碌地一天下来，收入却不如香儿那边好。而香儿那边，因为她在这种场合下有些紧张，更加不善言辞，宝财从开门接待一直到晚上关门，他都在香儿店里帮忙。晚上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唐怀提醒道：“宝财，你现在是给你老婆做工了啊？”

面对唐怀的提醒，宝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忘记了。不过香儿这几天确实需要我帮忙。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天我们就没货了，靠她现绣现卖，一个月都只能做几个生意。难怪赵哥说香儿以后难绣出精品来了，要赶时间，哪里精得了。”

“说的是，你要把她的那副牡丹图好好保存。另外，我给你提个建议，让香儿多收徒弟吧，要不然你们租了这个店面空在这里划不来。”方平因关心妹妹，便主动给宝财出这么个主意。

“舅哥你说的是。香儿，我们就按哥哥说的办吧。过些日子，挑几个你看得上的女孩子来，你只管绣东西，卖出去就交给我管。”

香儿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

“宝财，等你帮香儿忙过这几天，你还是要到这边来，我要到聪哥那里去看看。我走以后，你只能守在这边了。”

“是，过了这一阵子，我们那边就没有很多事了，香儿一个人应付得来，我会专门来守这边。”

几天以后，方平去了一趟南洲镇。这次回来，他把方启十岁的女儿也带来了，准备安排她在香儿店里做学徒。

方平进店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休息，赵君财和静为一同寻到店里，静为迎着他感慨道：“小弟啊，我是托你的福了，玩了这一回，就是明天死了，我也无遗憾了。”

静为的玩笑话说得太极端，方平连忙笑着阻止道：“你要是死了，留下老婆孩子给谁啊？就知道自己满足。”

“我就是比喻一下，你还当真我舍得死啊？”静为连忙辩驳

一同进来的赵君财插话问道：“老弟，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啊？”

“赵哥你这么快就来了，我刚从刘聪那边来。他那里的生意还可以，一天比一天地好。唐兄，你们这边呢？”

“这边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唐怀说罢，向大家迎了出来。

“只要生意好，那我们就放手干吧。你赶快安排人起盐，这一回，你兄长那边的货谁送过去呢？” 赵君财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方平。

方平有点尴尬，他陪着笑脸回答道：“我刚从那边回来，还没来得及坐呢。要不你送过去，也去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

“是该去看看，那你等我过来，再一同到你家过年去。”

“当然等你一起去。”方平回答得也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