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完之后,她有些睡不着了。
明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她却没有松下了一口气的感觉。心中越来越沉重,压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发黄的天花板像是有变得越来越黑、越压越低的征兆。
林嘉安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把越来越混乱的思想甩出了自己的脑袋,然后下了床。
走出门的时候她遇见了闵嘉静。
闵嘉静正在她的房间门口徘徊,像是如果林嘉安没有出来,下一秒她就是要敲门。
“怎么了,闵嘉静?”
闵嘉静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模样有些犹豫。
林嘉安尽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用着惯以为常的、嬉笑的口吻问她:“怎么?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
“姐,我那个学籍的事情该怎么办呀?”这种时候,她在终于在自己的姐姐面前显示出了脆弱来。
即使往常两人再打闹、闵嘉静再如何高声直呼她的姓名,但在遇到她这个年纪还无法解决的事情时,这个尚未成年的女孩,还是会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我不想跟爸妈说,他们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再告诉他们,肯定又要操心啦!。”她的哭腔更明显了一些。“可是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屏息了几秒,她又说:“姐姐,我做错了吗?可是我觉得我没错呀?!”
林嘉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像是要把什么东西逼回去。
她伸出一只手,盖在了闵嘉静的头上,用着极其轻的力道抚摸揉搓着,没有人发现那只手在颤抖。另一只手却在闵嘉静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成了团,指甲几乎都要嵌到手掌心里去了。
“你没错,静静你没错,姐姐没有觉得你做错了。”错的是我;错的是秦子臻;错的是这该死的、离奇的、玄幻的命运;错的是一切未知和已知。
闵嘉静顶着林嘉安手掌心的力度,又走近了几步,几乎整个人都要靠在林嘉安的胸前了。
“我没错,那为什么接受惩罚的只有我一个人?”可她最关心的并不在此,也许她们一家人的性子都是这样。不论曾经,只谈未来。
不知该说是乐观,还是有些愚钝的善良和天真。
也因为此,闵嘉静只说了一句又转回了重点去。“那我该怎么办呢?那这个该怎么解决呢?”
“姐,我不知道。”
她确实被打击到了。闵荏枫、林昀和林嘉安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十七年的人生遇见过最大的挫折,就是林嘉安偷偷丢掉了她的苹果派。
父母被污蔑、姐姐被辱骂、自己被冤枉记大过……这些打击接踵而至,几乎让她无法接受。
林嘉安彻底放开了手随后抱住了闵嘉静。
她轻轻地柔柔地、不厌其烦的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会解决的,会解决的。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相信姐姐好嘛?相信姐姐!”
闵嘉静呜咽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林嘉安的怀里。
*
确实按照吴家那边说的速度,两天之内闵嘉静又重新回到了学校。大过被抹掉了、小内内公开表明了是误会、那几个和她发生了矛盾的同学再得到了一大笔资金之后转学了。
吴家彻底在各个方面都为闵嘉静考虑到了,可以说很人性化了。
她走的时候脸上带满了笑容、欣喜都要溢了出来。
看向像林嘉安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像是再表明:她的姐姐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也从来都信守着承诺。
林嘉安回了她一个“万事尽在掌握中”的笑容,两人心照不宣,什么也没有多说。
林昀和闵荏枫直到现在都认为:闵嘉静只是因为她们的事请了几天假待在在家中,假期一过就回了学校。
林嘉安送走了闵嘉静之后,在林昀和闵荏枫的催促之下也买了高铁票,准备回学校。
这一次是久违的、林昀和闵荏枫两个人送她到高铁站的。上一次这样还是她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那是两人也是仅限把她送到了洛县到苘孟的高铁站上。
高铁站近几年翻新过,变为了崭新的、应和着新时代审美的装潢,很具有现代感和科技感。
这大抵是与整个洛县最格格不入的建筑,它理应出现在繁华现代的苘孟、而不是慢节奏的洛县。
“走了啊!”林嘉安背着压根没装什么东西的背包,一步三回头地对着家里的小轿车喊道。
闵荏枫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是看不惯她这副宛如生离死别般的深沉道别。
林嘉安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也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矫情了。
“安安!”她准备想进站,闵荏枫却忽然喊住了她。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她有些中年发福的父亲,从车上跑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袋糕点。
“你母亲做的吧,带过去吃一点吧!”说罢,他也不久留、不煽情,又颠颠地跑了回去。
林嘉安手里提着那袋糕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小轿车,然后才检了票进站。
*
“安安!叔叔阿姨都没事儿吧!”一进寝室,史若彤就急急地问。
林嘉安摇了摇头
随后两人同步地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念念叨叨地重复了几遍之后,她又想起了什么。“那到底是不是秦子臻做的?”
林嘉安怔怔地看着她,试探的回复了一个“是”,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发出声音。
“是秦子臻,一切都是秦子臻做。”她发现自己这一句话说的很顺畅,史若彤也成功地接收到了她的信息。
怎么回事?
为什么对林昀和闵荏枫不行,对史若彤就行?难道是之前她就参与进来了的原因吗?
也许是的。
所以史若彤现在也变成了故事中的人。
林嘉安咬了咬自己的牙根,在顷刻间做了一个决定:要用尽全力地保护史若彤。
史若彤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目前的关注重点只在于罪魁祸首是秦子臻上。
“真的是他?”史若彤一瞬间就怒不可遏,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倘若秦子臻在这里,指不定已经被她的眼神逼得下了多少次地狱。
“这个狗屁渣男,什么东西?!”
史若彤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就开始细数他的恶行。
“先是差点侵犯了你,虽说当时他也有些特殊情况,但你还是完完全全无辜的啊!”
“然后还接连地误会你!误会你就算了,还可以接近你,营造出了一种暧昧不清的氛围。紧接着就出现了这个女的那个女,演了好一出宫斗大戏,最后无辜受罪的还是你!”
“现在他这又是发什么神经?折磨你就算了,还要折磨你的家人、折磨叔叔阿姨!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怎么,他是狗皮膏药吗?是粘在桌肚里的口香糖吗?是老爷老太她们的陈年老痰吗?黏着人就不放了是吧?”
“他干脆把和你有关的、把我们都折磨死算了!”
史若彤替她气愤着,但林嘉安却不似她。
气愤、悲伤、委屈、疑惑、嫉恨……所有的情绪混杂黏着在一起,林嘉安最后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了。
最后也只能对史若彤露出一个苦笑。
“彤彤,他恨我、他讨厌我。他到现在还不认为我是清白无辜的,事情越积越多、我能够为自己解释清楚的概率也就越低。”
“在他心中,我不是清白的!”
两人又十分同步地叹了一口气,再交谈没几句之后,史若彤被吉安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林嘉安无奈。
她深刻地感受到男人是姐妹情谊发展的一个重大阻碍,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爬上床躺着了。
甫一躺上,吴家那边就发来了信息,语气有些急迫。
【草莓小熊软糖:你要的我们都已经做到,那我们要的……】
林嘉安不跟他们故弄玄虚、继续拉扯,她比谁都更想快点结束这场战役。
故而她直接了当地就把信息发了过去。
【穿糖风:底线35亿。】
聪明人一点即透,话不用说的太过直白,简单几个字就够了、简单几个字就好了。
【草莓小熊软糖:合作愉快!】
林嘉安笑了一下,似讥似讽,不知道对对方还是对自己。
【穿糖风:合作愉快!】
【穿糖风:不过比起愉快,我更希望大家都能早早忘记比较好。毕竟要忙的事情还多,这些没所谓的事情就不用劳神费心地记住了。】
【草莓小熊软糖:我们爷年纪大了,记性一向不好。林小姐这么聪明,怕的是你念念不忘才对】
【穿糖风:我愚笨得很,也常记不住事。】
【草莓小熊软糖:那就都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有再给对方发信息了。
林嘉安看着满屏的对话沉思了很久,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后,她才又有了动作。
她将两人的聊天记录完完全全地截了下来,然后就又找到了当初寄快递时,对方给的收件地址和电话号码。
再根据这段时间的聊天推演出了一些信息,和对方的性格特征,写在了文档上。
把这些都打印出来之后,她就删除干净了手机里的备份。
林嘉安希望对方选择性忘记这件事情、希望对方不要透风透底透露出她来,两人也象征性地敲打了一下对方,但她万不可能把手里所有的东西清除掉。
这些是她交易的证据,也是她最后可以周旋的筹码。
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积累起自己所拥有的、已经得到的信息。
*
反观吴莩薪这边。
在林嘉安口中得到了,秦子臻对于泠郊那块儿地的心理底线价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又惊又喜的癫狂状态。
这对吴莩薪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一件事情。
“小依,你确定她说的是35亿吗?”吴莩薪不放心,非得让小依再重述一遍。
“是是是,你要不信你自己看看,这端端正正地写着35亿呢!”小依翻到那一节信息,把手机递在吴莩薪面前,非得让他看个清楚不成。
当看到手机屏上RGB数值都为0的字体,端端正正地写着“35亿”时,吴莩薪大笑了几声。脸上欣喜的表情,颇有几分中了举的范进之态。
小依看的是一脸懵。
她不明白泠郊那块地的价值,但吴莩薪明白呀!虽说他平日是纨绔了些,但毕竟好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这块地在各大豪门之间有多炙手可热、哥哥有多看重这块地、这块地得到之后后续的收益……他还是多少有点底的。
秦子臻的心理底价是35亿,那就说明他为了这块地可周转运行的资金浮动不过3亿左右,再多的一时之间估计也拿不出来了。
一旦知道了这些,那么只要他们提前筹备好拍卖的资金,泠郊这块地可以说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吴莩薪脚下借着力将坐着的凳子旋转一圈。“小依,这次你是大功臣,到时候事成了,我让哥哥给你加工资!”
“有了这些东西,这西装要成鸡肋了!”
小依不明所以,她只是吴莩薪助理的一个助手,接触不了这么核心的事件。
但正纵使如此,她还是被吴莩薪这种傻憨的喜悦给感染到了。听着加薪这样动人的奖励,小依脸上也展露出了笑容。
“那西装还要吗,二爷?”
吴莩薪乐呵乐呵地停了下来,听着她问的话,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思索的表情。
“西装,西装还要吧!”没几秒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的靠背上。
“以防万一嘛,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聪明的兔子…几个窝…”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确实在很努力地回想。
“二爷,那个成语叫狡兔三窟!”
“嗷嗷嗷,是是是!太多年没读过书、没这么文绉绉地讲过话了,给我弄忘了!”吴莩薪罕见地对小依有了戏弄的心情。
他的指尖在小依圆润的鼻头微微点了点,放低着自己的声音说:“小依,你很聪明嘛!”
纨绔子、浪荡子最懂得自己什么模样是最讨女人欢心的,也最懂得施展自己最有魅力的那一面。
小依确实有那么几秒被他蛊惑到了,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这就是个花心的漂亮废物,见谁都来这一套。
不要被男人蛊惑,特别是长得漂亮却空有皮囊的男人。
这些可都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吴莩薪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乐死我了,小依。我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你嘛!”他站起来若有其事地捋了捋自己没有皱褶的衣服。
“好了,我去跟哥哥说这个重大的消息!你就等着你的奖金吧!宝贝儿~哈哈哈哈”
吴莩薪仰天大笑出门去。
小依看着她却并未觉得有半分风流之感,只觉吴莩薪仍旧是个蓬蒿人!
低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