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对天发誓,他绝对的是好意,想要姑姑求情,别打得太狠,但是瞧徐皇后的势头,估计是要混合双打了。
“徐义,姑姑的脾气不错吧?”徐景昌喃喃道。
老徐义点头,“是不错,当初提着菜刀,追着侯爷满世界跑。就因为侯爷弄坏了她的宫花,后来还是孝慈高皇后听说了,特意赐了一盒子过来。”
徐景昌顿时愕然,原来徐皇后还干过这么生勐的事情。幸亏朱棣也是个狠人,不然随便找个人嫁了,也扛不住姑姑的恐怖战力啊!
“这么说,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虎毒不食子,别打死就行。”徐景昌已经把要求降到了最低。
“徐义,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汉王不会对储君之位有什么想法了吧?”
徐义略思忖道:“别的不说,至少三五年之内,汉王应该老实了。”
徐景昌又松了口气,“只要汉王不添乱,徐家安然无恙,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了,姑姑还说了,要给我弄个差事,你看能是什么?”
徐义笑了,“公子,咱们家是勋贵,你现在年纪小,也没领过兵,让你统军打仗,那是不要想了。当初国公年轻的时候,太祖皇帝让他去河南、陕西等地练兵,顺便剿匪。我估摸着陛下也是类似的安排,立点功劳回来,承袭爵位。以后有什么庆典,公子跟着凑凑热闹,充充人数。然后还可能执掌五军都督府,再有什么大工程,比如这一次三大殿被烧了,公子就可能督工,重新修葺。”
徐景昌耐心听完,算是心里有数了……大明早期的勋贵可不是摆设,统兵作战,练兵剿匪,朝会礼典,赈济灾民,大型工程,修河治水,整饬海防。
总而言之,什么都能参与,只要你能力过硬,不愁没有一展才华的地方,所谓出将入相,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一个好的将军,必然是一个好的建设人才。
徐达、常遇春可不光收复了大都,还构筑了北方的防御体系,整修了大运河。
就连汤和也是在闽浙整顿海防,他修建的堡垒,在一百多年以后,戚继光抵抗倭寇的时候,还能发挥作用。
由此可见,国初这帮名将的恐怖。
当然二代勋贵就差了太多,至于徐景昌,已经是第三代了,估计也就是个吉祥物。但朱棣又是个好战分子,没准征讨大漠的时候,会把徐景昌带在身边,充当个随军参议。
“看起来我还是要学点兵法,纸上谈兵的本事要有的。”徐景昌喃喃低语,随后抬起头道:“徐义,你打过仗,出生入死,想必有很多本事,你教教我,我现在就拜师学艺。”
徐义笑了,“公子,你想学,老奴可是求之不得,怎么敢当什么师父,只是学武艺很苦的,以前你就是吃不了苦,才不愿意学的。”
徐景昌翻了翻眼皮,“是吗?这不是以前有人顶着,天塌不下来。现在我不学也不行啊,至少姑姑给我弄个差事,我要扛下来,你说是不是?”
徐义连连点头,大喜过望,赶快就给徐景昌寻找兵书,准备马匹,弓箭,铠甲……又在花园平整出一块演武场。
公子不光心智成熟,也知道努力上进,徐家总算是有希望了。
就在徐景昌踌躇满志,想要当个合格勋贵的时候,朝廷降旨,处死了齐泰、黄子澄、练子宁、方孝孺等建文旧臣,诛灭九族。
这也是情理之中,倒是有一个人比较特殊,他就是礼部尚书陈迪,不光诛灭九族,还千刀万剐,被切成了肉片。
一个礼部尚书,名气也不算大,如何能超过齐泰、黄子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城上下众说纷纭,有人说陈迪给朱棣下药,想要毒死新君,还有人说,陈迪身怀利刃,要刺杀天子,为建文报仇雪恨……
听到消息的徐景昌略微沉吟,他完全可以从陈迪的下场,感受到朱棣那滔天的怒火。只不过朱棣并没有下旨,更改年号。
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圣旨下了,就不好收回,尤其是至关重要的登基诏,要是公布几天之后,就收回不作数。
那你朱棣这个皇帝,是不是也该滚蛋,换个更合适的?
本来就是靖难夺权,坐上的龙椅。
如果在最关键的登基诏上面,反反复复,势必人心大乱,进退失据,这个代价太大了,朱棣也承受不起。
所以他只能把账算在礼部尚书陈迪身上。
毕竟朱高煦虽然失察,但始作俑者,毕竟是礼部和翰林院这帮文臣。
“朝局纷扰,生死转瞬,我怎么觉得在府里待着也挺好的,今天就别练习射箭了。”徐景昌打着哈气道。
徐义算是无语了,公子是有上进心,但是不多。
“公子,皇后说话向来算数,要不了几天,公子的爵位下来,就该让你做事了,总不能让皇后失望吧?”
徐景昌眉头微皱,又彷佛回到了硬着头皮上班的时候,我都成了勋贵了,怎么还不能顺心如意啊?
没奈何,只能跟着徐义,继续练习。
又是两天时间,徐景昌没等到宫里的旨意,倒是传出来消息,朱棣的谋主道衍和尚处理了手边的事情,已经进京了。
君臣见面之后,朱棣大为感慨,准许道衍恢复俗家姓氏,还赐名广孝,也就是说,从道衍和尚变成了姚广孝。
又给和尚加了太子少师衔,担任僧录司左善世,掌管天下僧侣。
徐景昌听到这里,也是微微感慨。
“姚少师功劳那么大,封官加爵也是应该的,等他们完事,也就轮到我了。”徐景昌默默念叨着。
可谁知道,刚刚走马上任的姚广孝,没去衙门,也没去他的庆寿寺,反而直接到了徐家,前来拜会。
徐景昌吓了一跳,别人都还罢了,姚广孝一个僧人,却辅左朱棣靖难成功,本身就相当传奇,而且各种传说,更是把姚广孝推到了一个妖孽的程度。
这么个人物,不去干别的,反而直接来找自己,徐景昌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我没得罪过他啊?
徐景昌心头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把姚广孝接了进来,传言姚广孝形如病虎,长相可怖。但徐景昌一见,发现老和尚还是挺和蔼可亲的,脸上挂着澹澹的笑,如果再胖一点,就能当弥勒佛了。
他们落座之后,下人奉茶,姚广孝喝了一口,随即笑道:“少侯爷,实不相瞒,老衲在陛下南下应天之前,嘱咐陛下,要保方孝孺一命,如今他却死了。”
徐景昌一怔,突然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少师,方孝孺一心追随建文天子,求仁得仁,留着他的性命,比杀了他还痛苦,陛下也是成人之美。”
姚广孝突然笑了,“好一张伶牙俐齿,杀人反而是成全了!少侯爷,不妨直说了,要不是点破了永乐年号的事情,或许还有回旋余地。老衲要保的人,你却给杀了,你说老衲该怎么办?”
姚广孝挑起三角眼,意味深长看了徐景昌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徐景昌心头一惊,坏了,这老和尚嫉恨自己了。
“姚少师,就算我不说,陛下迟早会知道的。他们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而且我以为……以少师的智谋见识,又怎么会觉得方孝孺可惜?他一个腐儒,死就死了,您老多虑了。”
姚广孝摇头道:“没有多虑,方孝孺一死,天下读书人的种子也就绝了,少侯爷,你做了孽啊!”
徐景昌眉头紧皱,他虽然忌惮姚广孝,但是面对这等无关指责,他也是心中恼怒。
“姚少师,太祖皇帝杀了多少文臣?读书人的种子可曾没了?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要当官的文人,杀了方孝孺,还有千千万万的文人,愿意为大明朝效力。您的话分明是虚言恫吓,难怪陛下不认同。如论如何,这个罪名加不到我的头上,还望姚少师把这话收回去。”
姚广孝看着徐景昌,突然大笑起来,“虽然年轻,却也堪用。实不相瞒,老衲来之前已经跟陛下说了,推荐少侯爷担任通政使一职。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了。”
“通政使?”
徐景昌大为惊讶,这个官职是朱元章特意设置的,执掌四方奏疏上呈,负责颁布圣命……主要的职责就是防备大臣蒙蔽天子。
位列大九卿之一,除了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就是通政使,地位甚至在大理寺卿之上。
这种级别的高官,别说徐景昌一个小小少年,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也要熬个十年二十年的。
最最关键,他一个勋贵,跑去做通政使,当了文官的差事,这不合规矩啊!
“姚少师,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笑容可掬,“没什么意思,就是免得有人再欺瞒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