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言确实很纵容她。
这几天,小青冥都发现,小白在师父面前都无法无天了。
师父也纵着小白,任由小白胡闹,青冥见了都觉得惊讶。
是以,那天谢容暄来找季景言的时候,暮池甚至没反应过来。
谢容暄是一个人来的。
来的时候轻车熟路,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国师府。
“国师,你这国师府还是太冷清了些。”
谢容暄勾唇笑笑,看着四周的山石,调侃一句。
季景言跟在谢容暄身后半步远的位置,没有应答,只是任由谢容暄观赏着。
暮池因为还没过发情期,季景言将她关在了寝殿内,担心她出来会闯什么祸。
谢容暄环顾四周,步履悠闲地来到了前厅,他四处张望片刻,这才轻笑着开口:“怎么没见你的宝贝小猫儿?”
季景言让青冥奉了茶,坐在侧边的太师椅上,缓缓开口:“禀陛下,她……在别处玩闹。”
谢容暄点点头,却是调笑地开口:“朕最近可是听到不少关于国师的传闻。”
季景言神情平静,在等谢容暄下文。
谢容暄抿了口茶,这才淡淡开口:“朕听到不少大臣跟朕说,国师大人养了一只猫,心爱得不得了,旁人想见一面都难呐。”
季景言微微垂头:“并无传闻中这般夸张。”
谢容暄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样子,他一只手撑着头,看向侧位上的季景言,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
“国师,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禀告。”
“微臣一定知无不言。”
谢容暄顿了顿,看向季景言的眼中多了几分冷意:“国师觉得,这天子之位,朕坐得稳吗?”
房间里有一瞬的寂静。
青冥斟过茶之后便退下了。
小白那里没人看着,师父不放心,青冥便去了师父的寝殿,想要跟小白待一会儿。
暮池知道谢容暄来了之后,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直想办法出去,偷听一下两人的谈话。
但是季景言终于学精了,不仅反锁了门,还将窗户也反锁了,暮池哪儿都去不了。
听到门锁传来声响的时候,暮池愣了一下,不多时,小青冥便从门外走了进来,顺带阖上了门。
“小白,师父让我来跟你玩!”
青冥笑着蹲在暮池面前,抱起了雪团子。
其实青冥自己都觉得惊讶。
——平日里,师父是极少让他进入他的寝殿的,这次居然为了不让小白无聊,把他放了进来。
小青冥抱着小白坐在了不远处的美人靠上,盘着腿儿将师父留下的各种逗猫小玩意儿拿出来,想要跟小白一起玩儿。
暮池抓了转眼珠,想到了个主意。
“小白,你要不要玩儿线团?”
小青冥刚把线团拿出来,小白便钻到了青冥怀里,懒洋洋地叫了几声。
青冥见状,急忙抱起小白询问:“小白,你怎么了?”
“喵喵~”
暮池叫着,还不住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巴。
小青冥眼睛亮了亮:“小白,你是饿了吧?”
“喵!”
暮池小短腿儿在青冥的衣角上扒拉两下,像是证实小青冥的说法。
青冥笑笑:“谁叫你午膳吃那么一点的?师父宠着你不怪你,你自己不是要挨饿吗?”
虽然这样数落小白,青冥也是很心疼的,抱起小白道:“那我带你去膳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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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言不慌不忙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
半晌,男人缓缓开口:“陛下何出此言?”
不答反问。
谢容暄似乎也并不避讳,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开口:“朕近日听说了一个传闻。”
“传闻国师大人的府上,有一盘天下局,解此棋局者,可保南渊海晏河清,太平盛世,”谢容暄顿了顿,看向季景言的眼神瞬间凌厉,“但坏此局,则龙死荒滩,天下纷乱。”
安静的前厅,传来谢容暄的一声轻笑:“朕倒是想知道,这天下局,国师大人是解,还是乱了呢?”
季景言神情依旧平静:“天下局不过是一盘普通的棋局,天下如何,江山社稷如何,看的不是一局棋,是天下之主。”
谢容暄闻言,朗声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显得爽朗又寂寥。
似乎是笑得狠了,谢容暄居然挤出几滴眼泪,他又满不在意地擦去,笑得肚子都疼了。
“国师大人这话,说得当真是脍炙人口,荡气回肠啊。”
谢容暄的话中还有笑声,似乎是真的很高兴。
“似乎,从朕出生之日起,前任国师,啊,也就是你的师父,便对先皇坦言,朕不是做皇帝的料。”
季景言微微垂头,他吹了吹茶水,那茶叶起伏,水面泛起了涟漪。
“前任国师说,朕做不了皇帝,但是有个人却能成为千古明君。”
说到这里,谢容暄的眉头微微上扬,饶有兴味地看向季景言:“国师大人猜猜,他说的是谁?”
季景言放下了茶杯。
“瑶光。”
男子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既成的事实一般。
谢容暄意外地挑眉:“看来,前任国师是同你说过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他说,暮池会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
季景言没说话,只是身姿笔挺地坐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
“季景言,你可知,一位国师的话对于整个南渊而言,是比圣旨还要遵从的存在,你知道,此言若是出世,多少大臣会逼着先皇废了朕的皇储之位,拥立暮池为帝吗?”
哪怕她是一介女流,哪怕她不是正统的皇室。
只要国师的话出世,这些都不是什么阻碍。
“你知道,当时朕多大吗?”
谢容暄轻笑一声,看不清神情。
“当时,朕不过十岁。”
当先皇将这些事情告知他的时候,谢容暄甚至不懂,不懂昔日那般喜爱他的父皇,眼中为何会露出那般……痛心疾首的表情。
“但是后来,你师父并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谢容暄勾唇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季景言声音清冷平静:“师父说,那日,他突然发现,天命于陛下,于先皇,于瑶光而言,都太单薄了。”
季景言不懂师父的意思,但是他犹记得当时师父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像是赞叹,又像是无奈,那样的情绪,季景言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位历经沧桑迭变的国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