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香吐出一口鲜血,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锁链已被扯断。
不能再继续了。
额头流下的鲜血模糊了双眼的视线,身上其他地方还有好几处爪痕。
绫香在加入“影舞者”后,头一次感到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种超越了死亡的狂暴力量的极度畏惧。
但她还是只能继续进攻。
因为她心理明白,这怪物会追她到天涯海角,直到将她撕成碎片。
既然结局是注定的,何苦要苟延残喘。
绫香怒吼一声,躲开对方抓向她的黑暗之爪,冲向化身恶魔的卡洛。
“安德烈……”
卡洛模糊的双眼前闪现着一幕幕的画面。
“是你吗?”
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是绫香。
她浑身浴血,但依然与自己战在一处。
绫香猩红的双眼怒视着自己,匕首刺出,手臂上鲜血四溅。
卡洛想抬起双手,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怎么回事?
他看到自己的前方出现数根黑色的尖刺,绫香在接近的一刹那手臂再次被刺穿,一只环绕着黑气的爪子抓住她的身体,然后甩出。
地面裂开数道缝隙,尖刺从地面升起一直快速的向绫香摔落的方向蔓延开来。
停下!
但他却无能为力。
卡洛看到绫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还是无力的倒了下去,认命的看着尖刺离自己越来越近。
给我停止!
卡洛怒吼着,他集中全部精力控制住自己的意志。
尖刺终于停止下来。
绫香诧异的看向卡洛。
卡洛大口喘着粗气,突然间,一阵黑暗袭来。
他再次睁开双眼,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为何要阻止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了给安德烈复仇。”
“你是谁?”
卡洛向那影子靠近,影子也向他走来。
卡洛睁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那正是自己,但又不完全是。
那人的右半边脸颊完全是恶魔的样貌,尖利的牙齿伸出嘴外,血红的眼睛没有瞳仁,头顶上长着如同山羊角般的长角。
黑气环绕在他的周身上下,那样子就像……
奥兹玛。
“伪装者……”
卡洛握紧双拳。
“这是世人的污蔑,”那人走近两步,冷哼一声,“真正虚伪的是所有的世人,混沌原本就是创世力量的一部分,我们只不过是让万物回归到最初的样子。”
“恶魔,我会干掉你!”
卡洛挥出一拳,对方轻松的挡下攻击并抓住他的头,然后向下砸在地上。
“我说过,我不是恶魔!我才是你需要的力量之源!”
恶魔嘶吼着,“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曾经发生的一切!”
卡洛看到眼前出现一幕幕过往的历史。
他看到还是人类的奥兹玛和卡赞,他看到他们的辉煌,看到他们的陨落。
他看到卡赞的家人被无情的屠戮,而自身被绝望的挑断手筋放逐雪山,他看到奥兹玛的恋人和家人死在帝国士兵的手下,他看到奥兹玛在狱中欲哭无泪,眼中充满怒意。
“这就是你们的正义?”
恶魔在他耳边嘲弄的说道。
卡洛闭上双眼。
但画面并未停止,他依然能看到过往的历史在一幕幕的重现。
奥兹玛化身为混沌之鬼神,他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何为正义?
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
卡洛睁开双眼。
“没错,何为正义?”
恶魔把卡洛拽到眼前,邪恶的笑着,“你们这些生灵以这久远文字的名义究竟做了些什么?究竟谁才是伪装者?”
“不,那只是一部分被**所吞噬之人犯下的罪,但你们却要毁灭整个世界!”
卡洛愤怒的吼道。
“在奥兹玛的家人惨死之时,谁为他们求情过?那些士兵可曾违抗命令饶恕这些人?”
恶魔质问道,“当卡赞被流放时,可有人翻山越岭去拯救这位干掉狂龙赫兹挽救了无数生灵的大英雄?”
“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无权无势,也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卡洛争辩道。
“可是他们却人数众多,仅凭人数也可推翻主宰之人的王位,为何他们却永远沉默?那些士兵可也是弱者?那些与卡赞和奥兹玛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同袍又可是没有权力之人?”
卡洛陷入沉默。
“因为世间的生灵都被规则所束缚,所有人都约束着自己的力量。”
恶魔缓缓说道,“所以永远都是少数人在决定着这一切,而我们就是让这一切回归到最初的模样。”
“混乱……”
卡洛喃喃自语。
“没错,打破所有的规则,把最后的底线去掉,无拘无束,这就是自由。”
恶魔松开卡洛,咯咯笑了起来,但那笑声犹如冤魂的哭嚎。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快意恩仇,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恶魔把脸凑到卡洛的面前,“这,才是正义。”
“不……”
卡洛痛苦的摇着头,退开一步。
安德烈。
“你的哥哥是最正直的人,可结果如何?”
恶魔似乎看透了卡洛所有的想法,“被你所救之人所杀,而他连说出实情的勇气都没有,虚伪!”
卡洛犹豫着,双臂无力的垂下。
“你在犹豫什么?不应该复仇吗?让我来帮助你,”恶魔劝诱道,“来吧,贝欧纳,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你将重生!”
卡洛跨出一步。
恶魔露出胜利的笑容。
何为正义?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道光芒出现在不远处。
米歇尔?
卡洛想起那场大战中自己的梦境。
“不要相信他的话,那都是谎言!”
恶魔愤怒的喊道,伸出右手,“来吧,接受你真正的命运,来吧,回归真实之境!”
“不。”
安德烈。
卡洛重新握紧双拳,记忆全部重现,他坚定的抬起头直视着恶魔,“我不会成为你,我不会被自己的愤怒所吞没。”
“你这个懦夫!”
恶魔上前一步,手臂化作黑色的爪子抓向卡洛的脖颈,“就由我来代替你完成夙愿!”
卡洛抓住恶魔的爪子,左拳冒出蓝色拳气。
我会永远守护在你的背后……
恶魔惊讶的看着卡洛。
“我理解你的悲恸,但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安德烈就这么相信着,”卡洛的背后出现大天使的羽翼,眼中放射出光芒,“他的遗志由我来继承。”
左拳挥出,恶魔的半边身子被击穿。
卡洛看着恶魔的脸逐渐裂为碎片。
“你知道,我不会消失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恶魔咧开嘴露出残忍的笑容,“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竟然相信米歇尔的谎言,你可知道,他也是……”
恶魔消失殆尽。
卡洛默默的转过身步入身后的光芒之中。
……
突然,他的右侧脸颊一阵刺痛,他倒在地上。
卡洛晃晃嗡嗡作响的脑袋,转过身坐在地上,他发现自己正在格兰之森中的蓝拳圣使训练场内。
一只手伸了过来。
他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安德烈喘着粗气,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抱歉啊,萨尔,这一拳下手有些重了,我以为你能躲开。”
卡洛握住哥哥的手,安德烈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没关系,训练嘛,难免会受伤。”
卡洛揉揉脸颊,笑了起来,“话说,这次我可栽了个大跟头啊。”
“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安德烈皱起眉头,正色道,“我跟你说过,不用放水跟我打,我知道我的极限。”
“嘿!我发誓,这次真的没有!”
卡洛摊开双手真诚的说道。
“真的?”
安德烈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知道,从小时候起,你是否在撒谎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德烈指了指他的鼻子,“你每次撒谎,鼻子都抽动一下。”
卡洛狡辩道,“我这是被你打的有点儿流鼻血!”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卡洛嬉皮笑脸的搂住安德烈的肩膀,“回去喝几杯吧,咱们哥儿俩都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开什么玩笑,你一会儿还要去总部。”
“晚去一会儿,没什么的,马杰洛会帮我找借口的。”
安德烈无奈的摇摇头,但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同走向庄园。
“萨尔?”
卡洛有些疑惑的看向安德烈。
“你知道,我会永远在背后支持你的。”
安德烈微笑着轻轻说道,他看着远处的树林。
“我当然知道。”
卡洛挠了挠头,有些迷茫的随口答道。
“我知道你将成为一名非常强大的战士,但我希望你成为一个英雄,”安德烈继续说道,“不是为教团,而是为了所有的无助之人。你知道,我资质平平,我没有那种力挽狂澜的能力,但你可以做到的,你有那种力量,也有那份勇气!萨尔,这是上天赋予你的礼物,而我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守护。”
卡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不要在犹豫了,萨尔,成为你心中的正义吧!”安德烈转头看向卡洛,“而我,会永远守护在你的背后。”
……
两行泪水留下脸庞。
卡洛睁开双眼。
“这到底……”
绫香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看着恢复人形的卡洛。
“你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卡洛转头走向废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用自己的力量为我哥哥报仇。”
绫香默默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卡洛越走越远。
他再也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