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仪小产后,一时间内庭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丽泽宫,几乎所有的人,都期待着皇帝对郑淑仪的宠爱衰落几分,也让内庭佳丽们均沾一些雨露。
然而,一段日子过去,皇帝似乎依然对郑淑仪宠爱有加,在小月子期间,也时常前去探视,并且丝毫没有对郑淑仪擅闯逸云宫有任何责罚。
只是,郑淑仪小月子期间,皇帝没有留宿郑淑仪那儿,倒是便宜了郑贵妃,彤史上,郑贵妃郑翩翩的名字,又一改近年来的颓势,屡屡被书写记录上去了。宫人们在嫉妒郑淑仪之余,总算又看了一回笑话。
当然,这些林林总总的八卦轶事,被拘禁逸云宫的凌非未及时得知。
终于得闲,她舒舒服服的睡到日上三杆,虽然被拘禁着,不过想起卯时就得上朝的皇帝以及晨昏定省的内庭妃嫔,她心里就平衡的多了。用了早点,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有一勺没一勺的兜着卤梅水,这是把青梅或黄梅用百草烟熏制成乌梅后,再用水煮,加了**、玫瑰、木樨以及冰水制成的,其实也就是日后的酸梅汤。只是她原本吃过的酸梅汤不是罐装的就是干粉冲泡的,如今吃着现制的,倒也别有一番新鲜。
逸云宫的人手被变相裁撤了大半,连带着她身边的张氏等人都不得不忙碌了起来。这会儿不见她们的身影,只有仅仅一名面孔较生的婢子在边上候着。
逸云宫人手少了,又加上凌非总算是得闲,倒也把剩下的这些人认了个大半,不像最初,瞧着面孔有点儿印象,却叫不出名字。这边上的婢子名作棠曦,也是银烛白露一般的年纪。能被鹤九留下,至少也不是个蠢笨之人,但又因为有了这层缘故,凌非总是与这些宫人有了一点儿隔阂,觉得他们或多或少其中定有皇后或他人安插她身边的眼线。
凌非虽暂时没有逃跑计划,也未做亏心事,更不是个爱往身上揽事儿的人,但她还是不能完全忽视背后那不知多少双盯着她的眼睛,对棠曦等人也无法像先前与银烛、白露那般亲近了。
她与棠曦没有像与银烛、白露那般交谈,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到了外间。
凌非正有些无趣,就瞧见银烛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边走边嚷嚷了起来:“帝姬!你怎么又让棠曦出去了,你身边没个服侍人可怎么行。那丫头,真是会个逃懒的,得让张嬷嬷好好说说她。”凌非实在厌恶“娘娘”那称呼,却也不可能让银烛等人直呼她名字,只好折中,把帝姬的名号拿出来用了。
凌非苦笑道:“瞧瞧你这模样,给张嬷嬷瞧见了,还不得先训你一顿!”经历了郑淑仪一事,凌非与银烛等人越发的亲近了,银烛性子又大大咧咧,在凌非面前更是不拘小节了。
银烛吐了吐舌头,下意识的往周围张望了一下,才坦然笑道:“帝姬,你可别吓奴婢啦!张嬷嬷这会子还在后面忙着收拾小膳房呢。”说着,她面色又是一转,带着恼意,“说起来,真是气煞人也!咱这逸云宫眼下人手又紧张,偏偏那几个不是追着及春溜须拍马,就是一个个不知躲哪儿逃懒去了!”
凌非倒是不在意:“人各有志嘛,反正逸云宫里也闲来无事,就让她们去吧。不过你和银烛也别太操劳了,记得多提醒提醒张嬷嬷,这活儿总是干不完的,早一日迟一日没啥区别,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银烛扑哧一下乐了:“帝姬,哪有你这样让下人们逃懒的主子!这点活儿奴婢们还累不着,只是气不过那些个没个天高地厚、不知身份的东西!尤其是巴巴的给及春贴热脸的南薇、季兰,瞧她们那小人得志样儿,还当及春成了主子不成,殊不知自个儿都成了奴仆的奴仆了!”银烛说起这些,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成了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银烛与白露也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们也被落马的家族牵连,没入宫里沦为了奴婢。不过银烛似乎原本出生也仅是家族的旁支庶出,为了生存,对于如今奴婢的身份,她已经认命了。
这两天凌非也不知听了多少这样的抱怨了,耳根都起茧子了,连忙打断了银烛:“南薇、季兰的事我知了,就随她们去吧。我瞧着殿前打扫的也挺干净的,这院里的花草本来就多,又是大热天的,也挺不容易的。”
“也就连喜、连信那两小子还差不多点儿,虽算不上勤快,倒也没把活儿落下。不过刚才还见他俩央着秋绾帮着他们出宫,不知去宫里哪个角落找人赌钱去了!就这几个月钱,还要糟蹋了,真不知怎么想的。”银烛那嘴皮子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眼见又要收不住了,凌非只得又转了个话头道:“好啦,别说人家了。倒是你,怎么这会想起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银烛“哎呀”一声,拍了脑门道:“还好帝姬提醒,差点儿把正事给忘记了!张嬷嬷说,那小膳房虽有些日子没用了,东西倒还齐备,今儿就能收拾出来了。不过那四方阁,毕竟是帝姬要长住的,可得好好的整理打扫一番,眼下人手有些不够用,张嬷嬷让奴婢来请示帝姬,是否可以拖延几日?”
凌非笑道:“张嬷嬷也真是的,小事罢了,我也不过随口一说,慢来就是了。”她倒是对小膳房更有兴趣,不禁想起了昨儿张氏与她说的事。
……
早在凌非初入逸云宫时,张氏就抱怨过膳食规格太次,菜品少且食材普通,认为是皇上故意怠慢帝姬,却从秋绾的神情中发觉了异样。当时,由于封妃等一系列忙乱插入,秋绾又胆小怕事支支吾吾,张氏也就没来得及探究;倒是在被册封谨妃之后,不光得了大量皇帝的赏赐外,膳食也明显的提高了水准,张氏也就不在意了。只是,郑淑仪这事后,逸云宫大半宫人被调离,又紧锁大门,如此一来,别说其他开销日用了,仅仅是膳食一项,也差的离谱了,当然,这是张氏的看法;凌非自小吃的都是大锅饭,有个三菜一汤,对于她来说,都已经是美味了。
张氏原本以为,皇帝为了给郑淑仪出气,明面上不好拿凌非如何,就变相的裁减了逸云宫日用额度。直到银烛憋不住这口气,才道出了事实。
原来,逸云宫的日常用度都是及春经手的,上头并没有任何旨意颁下,至多有些势利眼的宫人以次充好,倒也不敢太过张扬的缩减,毕竟谨妃的名号还是在的,而且还有郑淑仪一干奴婢的下场做为警示。
可是,东西到了及春手里,顿时缩水了大半,就连凌非的膳食,也由她先挑选过,剩下的才让人送出来。甚至,她连宫人的份例月前都不放过,恨的银烛牙痒痒的咒骂:“那及春简直是掉钱眼儿里了!大头她都贪墨了,连奴婢几人这微末的一丁点儿小钱,她都一分一文也不放过,真不是个东西!”
张氏听了,自然更是恼怒。
凌非却略微一想,说:“既然她是个喜欢金银的,那咱们也不缺这点儿钱,是不是能把她给拉拢了?至少别暗通贵妃,在逸云宫里生事。”
张氏摇摇头说:“依奴婢看,那及春是个贪得无厌的,给她再多她也不会满足。而且贵妃有权有势,及春虽然原本只是燕王府贵妃那院里的使粗丫鬟,但毕竟跟随贵妃多年,轻易不可能背叛贵妃。她即便收了咱的好处,也只会继续效忠于贵妃。”
凌非想想也是,便作罢了。
不过她也懒得与及春较真,免得到时候又惹出了贵妃一大堆的麻烦事儿。反正她手里也有点儿绯祥帝姬留下的家当,钱虽不能万能,却也足以让她的小日子过的舒舒坦坦了。
倒是在日常膳食方面,凌非向来口味偏素,古人以荤腥为上品,她却不喜,张氏又提出逸云宫本就有小膳房可以自己开灶,凌非便高兴的应允了。
……
凌非听银烛说,张氏正在收拾小膳房,她闲来无事,当下便起了兴趣,从榻上起来,对银烛说:“走,一起去瞧瞧那小膳房!”
银烛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说:“帝姬,这怎么行!那儿还正在打扫,满屋子的灰尘!帝姬你怎么可以去那儿呢。”
凌非却把银烛的话当做耳边风,已经往外间走了,还招呼着傻愣的银烛:“快跟上!等下张嬷嬷要是不见你,你又得挨训了。”
银烛苦着脸快步赶上,神情都快哭了:“好帝姬,求求你,你就饶了奴婢吧!张嬷嬷要是瞧见奴婢把你给带过去了,非得揭了奴婢的皮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