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曼曼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小小的个头略带稚气的脸庞,还有怯生生的模样,都让凌非回想起了她在逸云宫内意外遭遇小产的那一回。
那时,包括那以后的一段日子,她虽艰难,但这个与她这尊身子同龄的少女只怕也同样如此;而且,那是正直皇上亲征,为军国大事而忙碌,哪里还分的出心思去关怀问候一个本就不太被重视的后宫女子;作为吴曼曼闺蜜的和惠,又因为皇上要掩盖她凌非出逃一事而被送往上京行宫,几乎可以说小产后最艰难的日子里,吴曼曼一人独处宫中,没有任何人得陪伴宽慰,设身处地的想起那种孤寂无助,凌非也不由对她很是同情。
因此,凌非与她说话不仅温和,更带了一点儿对妹妹般的关怀与包容,问了她独自在中京时的生活,又问她如今身子调理的情况,并且说张氏擅长药膳,若是她有需要,可以让下人过来与张氏学上几手等等。
吴曼曼略带小心的一一应了,她的话极少,一直都是凌非努力的寻找各种话题不至于冷场,只是说到了后来,渐渐词穷,彼此之间都有了一点儿尴尬。
凌非本以为她会主动提起来意,至少凌非看的出来,她似乎是有话想说,却迟迟不知为何没有开口,看那神情,有时就连凌非在与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思也飞在了一旁,就像在心里斟酌言词,对于凌非的话都只用“嗯啊”来应,可是偏偏让凌非等待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正题。
凌非有些哭笑不得,想起之前自己曾猜测吴曼曼这回来是不是为了给她与和惠之间做说客,若是真有此事,那吴曼曼这个说客显然也太不称职了。她都担心照现在的情形下去,直到吴曼曼离开的时候,只怕初衷的一字一句都还提不出来呢!
因此,她试着把话题转了转,往和惠身上带去。
“记得以往,你过来的时候,和惠也总是不会落下;那丫头原是个闲不住的脾气,从上京回来后倒是安生了不少。”
既然吴曼曼是来说和的,这话总得让吴曼曼说下去才行,因此凌非也只是丢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开头,等着看吴曼曼如何接话。
“和、和惠?……韩才人她如今更忙了,哪有空搭理咱……”
让凌非没想到的是,吴曼曼非但没有帮着和惠说话,反而面色略有不愉,嘟着嘴小声喃喃了这么一句。
这又是唱的哪出?
见凌非面露疑惑,吴曼曼拧了拧衣袖,又道:“妾已多日未见过韩才人了。”她偷偷的打量了一眼凌非,用几乎他人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只怕、只怕她连娘娘这边也许久没有过来了吧!”
敢情是来发牢骚的?凌非苦了苦脸,闹了半天她一开始认的方向便偏颇了。
“想来是离开了中京许久,回来后有诸多事务要做安排,和惠这才无了闲暇时光;等过些时日清闲下来了,她定会往你那儿去寻你的。”凌非苦笑的安慰着吴曼曼。
“娘娘,你有所不知!韩才人如今得了皇上的欢心,虽然分位暂时还没动,但仅凭她兄长的功劳也定会有所晋升,像妾这般低微的故友,早已入不得她的眼了;她即便是与人往来,也多去寻那黎婕妤之流,或是结交贵妃、容妃。”
就像是话匣子终于被打开了,这个小个儿少女一改之前的羞涩,接连的说了起来:“娘娘,你是知的,在进宫之前,妾与韩才人便是闺中密友,韩才人还与妾说过,进了皇宫也要有福同享;可如今,自妾小产、皇上北征之后,妾就连皇上的模样都没再见上一眼,皇上就算回了中京,可是鲜少时日留宿后宫,就算在了,也不是往黎婕妤那儿便是往韩才人那儿。”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中带上了恼意:“妾想着与韩才人往昔的情分,便欲求韩才人帮着妾见上一见皇上,妾不求皇上垂怜,只要皇上还记得妾、记得妾曾经也为皇上怀过麟儿便知足了。可是韩才人对于妾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推脱敷衍,还说让妾去求黎婕妤才是,因为黎婕妤分享皇上的时候远多于她!”
凌非默默的听着,看着吴曼曼眼中挂起了委屈的泪光,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叹息之外,也仅仅是个无法出声的听众罢了;看来和惠真的变了,她的心已经完全的栓在了皇上的身上,连昔日情同姐妹、如今入宫同样是姐妹相称的吴曼曼,都能拒绝的如此干脆,想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愿让更多的女子再去分享皇上了!
吴曼曼略微抽了抽鼻子,才继续道:“娘娘,其实妾也看的出,韩才人连娘娘这儿都不来了;妾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她们韩家就算恢复往日的地位,也不过是个世家门阀罢了,当年淑仪如此受皇上宠幸也不过是淑仪而已,她难不成还能越过了淑仪去?!妾斗胆了,有话不能不对娘娘言明。她上回曾说,贵妃、淑妃、容妃多年服侍皇上情谊深厚、尽心尽责,皇妃之为名至实归,却偏偏把娘娘你给漏了,她这意思不就是在质疑娘娘你嘛!妾知道,娘娘过去曾与韩才人、与韩家情深义厚,可是今日不同往昔了,娘娘你可不能再被蒙在鼓里,到时候悔之晚矣!”
如果说凌非刚才还有些同情吴曼曼的话,这会儿听吴曼曼这么说,她只觉得话中的味儿全变了,吴曼曼之言无异于是在挑拨她与和惠之间的关系,不论事实如何,但吴曼曼的居心让她怀疑!她的态度也不由得冷淡了起来。
“吴才人,你与韩才人之间的事情,本宫不明情况也不便开口。不过,本宫与和惠相交,自然是建立在相互信赖的基础之上,不论和惠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语,即便她说了,想必也并非吴才人口中之意。对于这点,吴才人你无须再多言,本宫心中有数。”
“娘娘,妾知你是个好人,才放心大胆的把这番事实道出;你还记得妾小产那回吗?虽然妾是在逸云宫内遇上这事的,不过妾知道,这事与娘娘你无关。妾想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明白,那时是韩才人拉着妾非得往逸云宫去,一路上又与妾追打玩闹,好几回妾都险些摔倒,到了逸云宫之后依然如此!妾不敢道出某些猜测,可是妾能不怀疑吗?!”
凌非没想到吴曼曼竟然会再次提出小产一事,而她的话中,更把小产的因由直接指向了和惠!这平日里羞涩的少女,心中竟然怀揣着这么一副想法,这不能不让凌非心惊。
“吴才人,有些事还是不要妄加揣度的好!太医已经给出了结论,相信事实也仅限于此。本宫不想推脱什么,可是本宫自认为对得起良心,相信和惠也同样如此!若是她听到你这般说法,只怕会伤心欲绝了。”
吴曼曼似乎没想到瑾妃会一直否定的如此坚决,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她明明见得瑾妃近日里与和惠不睦,就算定省的时候,两人都从无交集,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往来,所以她才认定了瑾妃与和惠之间定然出现了嫌隙,她也正好利用这个时机接近瑾妃,让她与瑾妃能站在同一阵线上。可哪知,一切与她所料全然相反。
生出了这个念头,吴曼曼好不容易建立的勇气全都溃散了,瑾妃对她来说毕竟还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她之前能一气呵成说出那么多的话来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这时被打消了这口气,后面就完全不知说什么好了。
凌非微微的摇了摇头,看来吴曼曼的心思已经走偏了;对此,她无能为力,而且她本与吴曼曼就谈不上太多的交情,往来也都是看在和惠的份上。因而,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她收敛了态度中的冷淡之意,又客套了几句,便不再留吴曼曼,让下人把她送出去了。
当估计着吴曼曼已经出了盈福宫后,凌非也起身慢慢踱步到了殿门外,略微抬头看着宫墙之上的天空,向着甘泰宫的方向,她心里叹着,和惠目前的处境真是不妙,不管吴曼曼心思如何,但至少也是被和惠推了一把才完全的推出门外;她明白和惠与黎可之间并没有表象看起来的那么融洽,好多次晨省时她就留意过,那两人之间虽无明争,但暗斗却从未停歇过,不论再小的事,哪怕是太后、皇后赏下的一朵花儿、一盘菜,她们都要比试较劲一番;至于其他与和惠看似有往来的宫眷,也没有一个是真心与她相交,相互之间无非是利用与猜忌的关系。
在皇宫大内没有朋友或许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是处处树敌、就连往昔的闺蜜都试图拉拢她人来对抗和惠,这样的处境就不能不说是危机重重了,可和惠却身在其中,一心只想更加接近皇上,更加得到皇上的宠爱,而完全忽视了这些。
这样下去,若是她不能及时醒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凌非又怎能不为她忧心呢,就算不为和惠,她也不希望将来看到韩同因妹妹出事而忧伤!
是该寻个机会与和惠长谈了,哪怕和惠听不进去,也不能不说了。她在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便开始考虑着哪个机会、如何切入最为适合,却在这时,微微仰望的蓝天之中,多了一缕不和谐的色彩,一抹黑灰的浓烟滚滚升起,从方向判断,似乎就在盈福宫的西北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