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知了管家与那许胖子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就算许胖子离开了庄子,凌非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这一日总是与张氏待在一块儿;至少她能看的出来,管家还是不希望这事惊动了张氏,而失了个好不容易找来的厨娘,或许也是那许胖子怕此事传到姨奶奶的耳朵里。
不知是不是她的小心谨慎,或者管家本来就没打算在今日下手安排,总之到了夜里,庄子上除了值夜的家丁外,所有的人都睡下了,凌非也没见管家有何动静。
月光洒在覆盖在整个大地表面的积雪上,反射出了毫无温度的微弱光晕,也就是在这个最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庄子的一个角落无声的闪过了模糊的黑影,偶尔踩在稍微松软一些的积雪上,发出微弱的“嘎吱”声,便会惊的着三两人影警惕的往周围打量。
算着时间,避过了两个提着灯笼值夜巡查的家丁,凌非与张氏、白露小心翼翼的从拐角的暗处走出来,白露往离去的家丁那边略微的多走出几步张望放风,凌非与张氏则靠近了眼前这庄子最外围的一扇小门,只要出了这里,她们就能逃离庄子了!
庄子的把关并不严,想必谁都认为,这三九寒冬里,不可能有人傻到出逃去挨饿受冻,对于大多数不得不卖身为奴的人来说,庄子上有吃有穿、平日里活儿也不算过分的劳累,又少有主子在跟前,这样的主家完全是梦寐以求的。
因此,凌非三人一路出来,除了严冬的寒意冻的人不住寒战外,倒也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便已靠近了外门。
庄子有好几个外门,这只是其中的一处。凌非听说过,这个门的门闩已经坏了有些时日了,迟迟还未修复,只是到了夜里关门的时候,从里头顶着把门堵死了也就罢了。
因而,没费多少工夫,搬开了堵门的石块与木条,凌非便给一旁的白露打了个手势招呼她过来,三人一溜烟的就出了小门;临出门前,还不忘把小门带上虚靠紧了,只要没有忽然起大风就算巡察的家丁再次路过,不仔细瞧了,漆黑的夜色中,并不能看出异样来。
她们这一路走的都很是干净,几乎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就连凌非同屋的如贵如好,只怕也还当那塞着枕头的铺盖下的“李保”正睡的香甜呢!
凌非忘了一眼紧闭的小门,仰头看了看许家庄子高大的围墙,默默了做了一个短暂的只有瞬间的告别。
虽然她只在这里过了还没有四个月的时光,也一直为掩盖身份而小心翼翼的劳心劳神,还有管事的对她呼来喝去,但总的来说除去许胖子之外,大部分时候还是让她喜滋滋的体验到了寻常百姓生活的惬意,更令她对将来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只是,今夜走的确是有些匆忙了,打乱了她之前的所有计划;张氏原本建议今夜出逃后直奔蜀地,等安顿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有机会的时候,或是亲自、或是托人再回来打探银烛的消息;不过凌非考虑了之后,还是决定宁可冒着被许家抓回去的风险,也要先进了京城打探一下张府再说;为了尽可能的避免被许家抓着,她也考虑过了,她们身上还藏有不少金块与银票,等进了京城索性再次的改头换面一翻,装扮成小富人家的模样,或者她也可以恢复女子的装扮,白露则可以去掉那块丑陋的胎记,这么一来,就算遇到了许家的人,只怕也忍不住她们了!
心里有了这些打算,信心也就更增添了一分,收起了视线把许家庄子丢在脑后,她们便往京城的方向而去了。
深夜里,三个女子行在荒郊野地,确实还是有一些危险的,凌非边走边想着如何才能保全了她们三人,又如何能够在城门一开就混入京城以便最快的更改了装扮,忽然却撞上了张氏的后背,让她不由得惊了一惊。
“嬷嬷,怎么停了?”
但不用张氏解答,周围亮起了一圈的灯笼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眼光晕照的有些眼花,只能看到灯笼之后那一个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却看不清其人其貌。
难道是她们的逃跑被管家察觉了?
她没想到当初逃离皇宫都如此顺利,可是离开一个许家的庄子,就如此轻易的被人察觉了!只是为何一路行来,却没有任何征兆呢?
这时,那一圈呈包围状的人墙向两边分开,一团滚圆的影子就渐渐的展现在了昏黄的灯火之间,浮现出了许胖子那带着浓重阴影、愈发丑陋的笑容,凌非的心也不能不落入了冰点。
那许胖子还未有进一步的行动或是开口,就听他身后抢先传出了一个声音:“少爷,咱的主意不错吧!只用花了几个铜子就收买了那小子捎带上几句话,这不,就成了!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李保他们一家都不是安分过日子的,也不知为何会到咱这庄子上来;这破门也是,当初还是咱告诉他的呢!等到了明日,就算庄上的人察觉了,也只当他们是偷跑了,就连那收了咱们铜子的小子,想必也料不到还有这重!”
“好好好!看不出,原来你还挺有本事的!这事办的漂亮,回去后爷定要好好的赏你!”许胖子略微移开了一步,伸手就搭上了说话的如安的肩膀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凌非这边分好,笑的极为得意。
凌非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原来算计她的不是什么管家,也不完全是许胖子,而是那个与她相处了三个多日月、抢了她每回从膳房里顺来的吃食最多的如安!甚至连如贵也成了半个帮凶!
张氏与白露还不知有许胖子这一重关系,但到了此刻她们也明白这会儿怕是不好了,两人紧张想更加靠近凌非并挡在她的身前。
但那周围的十来个家丁却也不是吃闲饭的,人人都带了几手功夫,眨眼间就近身了张氏与白露,两记手刀就让她们几乎在同时瘫软了身子倒地,只剩了凌非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这两人都给爷捎带上了,这两厨娘手艺极好,比那京里闻名的饭庄都不差上多少,有了这小子,还怕她们不乖乖听话?爷可得留着她们伺候爷呢!”说完,许胖子放开了如安,搓着手就笑的极其恶心的向凌非走来,“小宝贝儿,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哎呦呦,爷可想死你喽!”
凌非什么也做不来,就连叫喊都已经被布团堵住了嘴巴,边上的那些家丁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捆成了个肉粽,丢进了一旁早已候着的、许胖子专用的大马车中。
无论是凌非三人的出逃,还是日里早已离开庄子、半夜却出现在庄子外的许胖子,以及捉拿下凌非三人,都没有惊动庄子里头,这一切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许胖子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也随后钻进了马车,就连如安都紧随而上;家丁们则各上了各的高头大马,其中两匹马上分别放了昏迷的张氏与白露,跟随着他们的主子许济业的马车向着背离庄子的方向而去了。
马车行出了一小段,倒是那如安略微有些不放心从车舆小窗探出了半个头往后张望了一眼,就见夜空中划过了一抹幽暗的绿色光芒,升起的地方好似就是他们之前离开的位置,有些像是爆竹冲天,却几乎没有听到声响,眨眼工夫又瞧不见了。他皱了皱眉头,认真的想了想,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燃放烟花爆竹,只怕是他一时眼花了吧!
收回了视线,如安就见那许济业正有些发愁的看着被五花大绑却像泥鳅一般的“李保”无处下手,他冷哼了一下,扭过身子帮着许济业一块儿按住了凌非。
凌非那个恨呀,想到在宫里的时候,就算是皇帝面前她也算是自保了下来,难道今日就要毁在这么一个恶心猥琐的许胖子手上吗?!她只恨怎么就没有从灶房里偷出一把菜刀怀揣着!
那许胖子竟然猴急的也不管还在马车上,更不在乎边上还有如安在场,就动手撕扯起了凌非的衣衫。
听着刺耳的裂帛声响起,凌非第一次后悔起了出逃离宫,在宫里,她尚可以用生命为代价胁迫周元,让他忍气收手,可是在这儿,面对着死皮赖脸的许胖子,她连挣扎反抗都愈发艰难了,要不是冬天的衣服厚实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怕这会儿她女儿家的身份已经暴露在人前了!
只是,如此零距离的接触,渐渐的就连那许胖子似乎也发觉了有些不对劲,他胡乱在凌非身上游走的肥手,往某个地方摸了一把却落了个空,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正努力的思索,可是这时就听到外头响起了一声马匹的嘶鸣以及车夫的吆喝,伴随着就是马车的骤停,那许胖子微微发愣的当口,一不留神惯性使然,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直接向后翻到,撞出了门帘一直摔出了马车之外,杀猪般的吼叫随之响起。
凌非身上一轻,她狂喜的连忙想着自己刚才是求到了哪个菩萨神佛显得灵,最好让那许胖子被摔个七荤八素不省人事才好呢!看那如安也来不及顾及他了,手忙脚乱的往外爬去,要去瞧瞧那许胖子的情形,他的富贵荣辱可都栓在了那少爷的身上了,他连想都不敢想个“万一”。
不过,他还没出了车舆,就听到外头一声暴喝:“混账!怎么赶车的!爷今儿不打折了你的腿爷就……”便是那许胖子中气十足的怒骂。
如安算是安心了,可凌非再也笑不出来了。
“咦?是你!哎呀,这大半夜的,是什么风把你都给吹来了?可是有往咱的庄子上去?你要有什么吩咐,招呼小的一声不就是了,何需这大冷天的亲自跑这一趟!”
这许胖子听起来不仅没事,马车急停看来是遇上人了,而遇上的这人还是许胖子熟悉的人!
“真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还遇上你了!刚瞧见这马车还有些不信呢。我也是一时兴起,这时辰也不方便去贵府上拜访了;倒是你,这个时辰还往城里去?前会我出来已极不容易了!”
凌非没想到,那传来的说话之声竟然同样也是她认得的,就是那孙承!她犹豫起是不是该向孙承求救,但看看凑在车舆门边往外张望的如安,想起孙承平日里与许胖子交往密切,万一……万一他们也有一腿呢?!凌非脸上挂满了黑线,连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我,哦,我前会送了姨娘回京里,姨娘有东西落下了我便又来了一趟,小的哪有大哥这样的本事,能在这会子进城,不过是往另一处宅子去罢了!”许胖子有些结巴,但很快想出了借口。
那孙承应了一声也没深究,只道:“如此,遇上你倒也方便了,不瞒你说,我正是想去贵庄上。”
“哦?是否又有贵客到来?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小的这就先派人回去让庄里准备起来!”
“别,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我只是来寻个人!之前去拜访了一个刚进京的老友,无意中在他家里见到了一副画像,是他前阵子走失的儿子!谁想,我一瞧,竟然与贵庄上的一名小厮容貌极其相似,这才赶忙过来,想问你许兄弟讨借这个小厮来了;不管是不是我那老友失散的儿子,想着先带去给他过目一下才能安心。”孙承把来意简短的交代了,许胖子听了,啧啧称奇。
“竟有这般巧事?若是真的,那倒也是一桩好事了。来来,咱们现在就往庄子里回,孙大哥,你要找的那小厮不知形容如何,或是知晓他的称呼不?”
“称呼我以往却也并未留意,不过一说你就明白了,记得上回那个送膳食来却听北方战事愣住的小厮吗?就是他!”
孙承的这句话一出,许胖子是个什么反应凌非看不着,那如安似乎并不之情也依旧是那个旁观的模样,只有凌非在车舆内浑身都有了气力,拼命的挣扎扭动了起来,一边往车舆的门口挪动,一边为了弄出声响也不管轻重的撞击着车舆的两壁。
她才不在乎孙承是不是把老友的儿子错当成了她,至少冲着孙承能冒着京城里夜晚宵禁以及打通关系出城门这两点,那老友一定是个非同一般重要之人,她暂时冒充一下别人的儿子,就可以在这时逃的一命了!这会儿,她相信,只要孙承发现了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从之前的几乎心如死灰到这时看到了希望,哪怕之前的挣扎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气力,这会儿也一点儿都不感觉到虚弱了,几下就撞开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如安,也不管自己是个怎样的姿势,一下子载出了马车车舆之外,滚落在地。
所有的视线顿时都把她定为了焦点,她晕眩的抬起了头来,就撞见了孙承复杂的眼神,夜色中只有月光与微弱的灯笼火光,把孙承的脸色也映照的有些灰暗,然而,在凌非眼里,却只觉得见到了天使降临人间,仿佛他身后都发出了神圣的光晕,照亮并温暖了周围!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承有些阴沉的看向许胖子,并跳下了坐骑,往凌非这边行来;显然,凌非眼下这幅和狼狈的模样,他也看不下去了。
许胖子大为尴尬,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有些不知所措:“这、这……这小子犯了点错……就……那什么……”最后,他实在无力组织语言,只好怒气冲冲的瞪了一眼也还是刚刚忍痛起身的如安。
孙承从跟随而来的家仆手中接下了一把短小的利刃,割断了捆缚凌非手脚的绳索,略显小心的帮她解去束缚,凌非那胸前褴褛的外层衣衫,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让他那原本俊美的容貌更加的扭曲了一些。
凌非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正手忙脚乱的从只是松动、依然挂在身上的绳索中挣脱出来,还把这些妨碍了她自由、害的她险些失身在这么个猥琐胖子手中的绳索当做了发泄对象,一团团一根根的用力往地上掷去,同时不忘寻找到了依旧昏迷在马背上的张氏与白露的身影。
然而,她望出去的视线,不仅看清了孙承与孙承带来的三两家仆,以及呆滞的许胖子与茫然的如安,包括许胖子那些同样不明所以的家丁们,还有周围逐渐围拢的大量骑马的身影,几乎眨眼的功夫,他们原先这几人已经被结实的包围在了其中。
这时,不光是许胖子呆滞了,就连孙承也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围拢而来的人马一律的金戈铁甲,统一的甲胄制式,也只有军队才会有这样的配给——竟然是官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