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后的进展却比凌非预料的要快的多,周元离开数个时辰后,也便是当天夜里,就有人前来把凌非单独带走了;去的地方倒并非银烛当初去过的那样布满了刑具的审讯室,而是相隔并不算太远的椒房宫。
今夜的椒房宫外一片漆黑,一丝一毫也见不到昨日除夕夜喜庆之气的影子;进了正间,中央虽是灯火通明,但却衬得周围更是陷入了幽深的黑暗之中。
上座坐着太后以及身旁的皇后,周元没有现身,倒是经常跟随在他身边的梁节安,这会儿候在了太后身后。边上的内侍宫婢出奇的少,也没有其他妃嫔等人在座,整个大殿内寂静而空荡的,很是瘆人。
走的近了,凌非才见殿上还跪有两女子,其中一人与其说跪,不如说已经瘫倒在地,也不知是昏迷了还是其它什么情况;另一人是个妇人,低着头无声的抽泣着,浑身上下不时的微微颤抖。凌非刻意留意了一眼,只觉此妇人有些眼熟,再看了一眼倒地几乎没有露出正脸的女子,莫非这是乔婕妤?那边上的妇人,似乎就是皇十一子的奶母了,因她多半都守在皇十一子身边,因而凌非也曾在太后跟前见过她几回,只是以往并没留意,对面貌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的。
只是眼下并不是她关心这个的时候,在她分神的片刻,就听上头的太后已经用充满了怒意的口吻呵斥道:“东张西望什么!还不跪下!”
这一声在空旷的大殿内炸响,似乎隐约之间还有依稀回声撞击四壁,就算凌非认定了自己与皇十一子之事绝无关联,也不禁心底有些慌张不着落,咬牙跪到了地上。这次可没有什么软垫备着了,地上金砖不仅坚硬,更是冰冷透骨,顿时身上的温度被寒意席卷一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皇后,此时面容也严肃无比,再没了往日的温和,只是无言的看向凌非。
太后呵斥了一句,凌非的表现虽是顺从,但依然消除不了太后的怒意,只听她继续骂道:“哀家早就说了!这就是个妖孽!听听她那些传闻,什么红云天降天星下凡,什么幼主当政,什么死而复生,哪一个像寻常女子该有的!看看,她来了后,出的事儿还少嘛!郑氏那个不争气的也就罢了,如今把哀家的小十一都克去了!”
皇十一子真的出事了?难道是……
凌非低头跪着,选择性的忽略了太后给她按上的莫须有罪名,只留意了最后一句,不禁有了最坏的念头。不过,仅仅因为太后口中的那些可笑指责,就拘禁了她甚至把她带到此处像是当堂问审一般,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真如此,凌非自然不会把这样的罪名认下来;她还不至于幻想着因有了这个罪名,太后就会免去她的谨妃并把她驱逐出宫,只怕要真的坐实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地的乔婕妤;那乔婕妤似乎听到了太后口中喊出的“小十一”,熟悉而亲切的称呼令她身躯微微的震动了一下,缓缓的抬起了伏在地上的脸与半身,茫然的向凌非望来,正好与凌非视线相撞了;只是,她的眼神中却空洞一片,未干的泪痕糊化了妆容,发丝散乱发髻歪斜,哪里还见得到往日里秀美的容貌;虽然她的视线与凌非交汇了,但仿佛根本没有认出凌非一般,而是透过了凌非又望向远处。
凌非知道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人在了,先前带她前来的下人早已退去,可那乔婕妤偏偏凝视着她的身后,看着看着竟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嘴唇蠕动着,像是与空气在述说着什么,凌非一时间毛骨悚然,几乎想扭头向后看。
而一旁皇十一子的奶母见着乔婕妤的动静,哭的更是已经控制不住声响了,只是却又惧怕太后与皇后的威严,有一声没一声的更是难听。
照此情形来看,只怕皇十一子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但是,昨夜小青子带来皇十一子的消息时,仅仅还是失踪,其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而皇十一子到底是怎么丢失的?
凌非回想起了午后周元来时反复问起她的那句话,问她为何要离开顺天宫,为何又最终出现在那个地方,显然是把她当做了嫌疑人看待,甚至这会儿提审她,只怕也正是这个原由;凌非自知与皇十一子无关,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她与张章谈话的那个地方,只怕与皇十一子出事的地方有关了!
想到这里,凌非不由仔细了回顾了昨夜前后的情形,可是除了姜倾月的异常表现外,再没有回想起有何异状了。姜倾月刚刚出现时的表现,越发的在凌非心里放大了,如果真的涉及了皇十一子,那么姜倾月的反常表现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凌非越想越心惊,想起姜倾月隆起的肚子,又想起尚需人怀抱的幼小皇十一子,她几乎不敢下那个可怕的定义。
太后依旧在自顾自的对凌非叫骂着,只是凌非没有再听进耳中罢了,她发泄了一通后,尤为尖厉的喊道:“你为什么要害哀家的小十一!”凄厉的声音把乔婕妤也惊到了,恍然发现眼前空白一片,又瘫倒在地了。
正巧凌非的余光掠过乔婕妤时,不经意间留意到皇十一子奶母的衣着身形,忽然联想起了昨夜见到李有荣一行时,远远见到的那个被人驾着的妇人,可不正也是一般的打扮吗?当时由于距离相隔较远,看不清容貌,但此时看来,便定是奶母了。这也更加肯定了凌非的猜测。
她抬起头看着干瘦老脸被阴影皱着充斥的太后,沉声一字一句道:“臣妾不明太后所言!昨夜臣妾离开顺天宫之前,曾遥见乔婕妤怀抱着十一皇子;此后乃至今日今时,臣妾再未见过十一皇子;臣妾又怎么会加害于十一皇子。”
“你还敢狡辩!你若是没有谋害小十一,又怎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地方!你难道不知,过了那儿不远处的院墙,再行上不足百步,就有着已经冰冷的小十一了吗?!”
凌非闭了闭眼,果然如她所料,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太后虽声声对她指责,但却只停留在口头,没有实质的动作。凌非记得昨日被李有荣带走的那些宫婢内侍,只怕也与她一样,只是身在附近便被牵连上了,这倒也说明了,被怀疑的对象并非她一人。
就像她与周元所言,问心无愧,她又有何惧!
凌非便沉着的把昨夜从顺天宫出来后,先是遇到了和惠母女,再是皇子帝姬与张章追逐玩耍,及至姜倾月的出现,一一道来。
她原以为把姜倾月鬼祟的行为说出,虽不能由她指出姜倾月的嫌疑,但明眼人总能看出,姜倾月说什么也难逃干系,谁想,太后却立刻喝道:“哀家可真没想到,连你都想把这事往倾月丫头身上推!你们一个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见着倾月有孕,就变着法子的折腾,小十一没了,看来你们连哀家的小十二也不想给哀家留下,是吗?!”
凌非皱眉。太后的口气明白的袒护着姜倾月,认定了姜倾月与此事无关,甚至竟然还有别人,也向太后指控过姜倾月?
这时,皇后与太后低声的交谈了几句,太后略微沉吟,点了点头,才又转向凌非说道:“既然你们都一口咬定了倾月,哀家倒想听听你们还能整出些什么说道。来人,把叶氏也带上来!”
凌非还正猜想着这个叶氏是不是就是叶媚儿,就听到殿外传来了零碎略显杂乱的脚步声,片刻后,果然是叶媚儿被带了进来。只是叶媚儿这会儿披头散发,两边被两个内侍牢牢的架住才抵挡了她的挣扎,而她的口里也塞上了东西,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之声。当叶媚儿被丢在殿上后,她手脚并用的想爬向太后脚下,可是很快就被按住了。
看到这样的叶媚儿,凌非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只是被拘禁在庑房的一间中,虽说稍微难熬了一些,但总归还是有了吃喝有了衣饰更换,比起如此狼狈的叶媚儿,不知强上了多少倍了。想来,是叶媚儿比她的嫌疑更大了。
那边叶媚儿还疯狂的挣扎着,又像是在给太后做出磕头的模样,只是身子被控制了而无法完成,形容看起来十分吓人。而一旁的乔婕妤瘫软在地的身子忽然又直挺挺的立了起来,转向了叶媚儿,两眼不再空洞,仿佛神智回来了一般,不顾太后、皇后再坐,一下子起身向叶媚儿扑了过去。
“是你!是你——是你害了我的楦儿!还我的楦儿来!我的楦儿——”乔婕妤扑打起叶媚儿,原本按着叶媚儿的内侍都被连带着挨了很多下,才有下人赶了过来,拖开了乔婕妤。
叶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拼命摇头,口中“呜呜”的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