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谨妃也有好些时日没见鲁王了吧。谨妃倒是从未与朕提起过,莫非连鲁王也一并忘记了?”
一听之下,凌非略微皱眉:鲁王?难道是绯祥帝姬的某个旧识?不过,听起来似乎有几分耳熟。
她本想表示不知,直接顺着回了,但周元口吻中略带的那一抹暗讽之意,让她很是不爽,便拿余光扫了一眼张氏。只见站在较远屋子一角的张氏,即使极力的忍耐,都控制不住异样的神情浮现的面容之上,也在同一时间,往凌非看来。
这样的神情,凌非只有一个时候在张氏面容上见过——每当提起懋儿的时候!对了,鲁王不就是周元给懋儿的封号嘛!
凌非诧异的看向周元,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时主动提起了懋儿,心里被疑惑充斥的连之前周元的一丝讽刺口吻都暂且忽略不记了:“懋儿?你是说懋儿!”
以往她并不是不想向周元询问懋儿,可是她也知道对于周元来说,懋儿与她分别被隔离在皇宫两处,目的之一便是相互制约他们,令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就算她开口求问,周元也绝不会吐露一二的。想到这样的无用功,凌非只能一直选择了默缄。
“看来谨妃还算记得鲁王;如此才是,朕也不喜薄情寡义之人。”周元又抿了口茶,惬意的在温暖的炕上放松了身子,淡淡道。
听到周元的肯定,凌非根本顾不上他话中的它意,急切的问道:“懋儿可好?他……”然而,下一句她却问不出口了,除了那些明知周元不会理会的问题外,她竟然一时间不知该问些什么了。
“鲁王自然好的很,谨妃有此一问,可是对朕有所怀疑?朕又何时亏待过谨妃?自然更加不会亏待鲁王了。谨妃若是心有余虑,除夕宴时,鲁王亦会赴宴,届时谨妃亲见便知。”
周元的话说的很是平静,但落在凌非心里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恍然惊醒,作为凌朝灭亡象征、更代表对燕朝归顺之心的,懋儿可是关键之人中最关键的那一个,周元又岂会不让他到场。
听着周元坦然的口吻,凌非越发的想快些见到懋儿了,如果懋儿真的如同周元所言,能做个安稳的王爷,荣华富贵安享一生,那么将来她抛开一切回归真实的自己时,也便可以安心放下这一份牵挂了。
周元离去后,张氏激动的跪坐在凌非身旁,一直叨念着懋儿,时而回忆起懋儿幼时的趣事,时而又惦记着懋儿在周元手里能否吃饱穿暖,更为即将能够见着懋儿而满心欢喜。
顺着张氏的回忆,凌非也回想起了第一次见着懋儿时,她还刚刚成为了绯祥,不明情形茫然的看着身边陌生离奇一切,而周围原本为帝姬归天嚎哭的下人们也陷入了震惊,还是小懋儿第一个带着喜悦的哭腔扑过来,挂在她身上大喊“姑母、姑母!”
只是其后,她与懋儿的相处时间并不长,当他们被韩同擒获至今,就没有再相见过,在她的记忆中,懋儿的面容都已经变得模糊,孩童又是生长变化最快的时期,如今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遇见懋儿,凌非都不知自己是否能够识得他了。她对于懋儿的感情,与其说是亲情,不如同情来的更多些。
张氏说着说着,忽然站起了身来:“对了,奴婢得紧着去给少主人置几套衣服鞋袜!这些东西虽说宫里应有供给,但总没身边人做的妥帖,也不知少主人那儿可有可心的人儿不……沈氏倒也是个老实人,只是不知还在不在少主人身边服侍……”
张氏忽喜忽忧让凌非很是心疼,连忙说起了该给懋儿准备哪些穿戴、库房里又还有哪些上好的料子皮子;她原想帮着张氏分担一些针线活儿,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红手艺虽不算不能见人,但速度就慢的多了,距离除夕也已不多日,她可不能拖了张氏的后腿,略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也仅仅只能做做简单的袜子、帕子以及荷包罢了。好在前些时日,凌非考虑到张氏一天忙完了逸云宫中的各项杂事,还要忙活针线活儿,又劝她不住,索性让小青子去内省挑了几个针线婢子过来,这回也正好派上用场了。
因为带上了张氏的这份企盼,凌非无奈的刻意努力忽略了自己被人利用的政治身份,倒也对除夕宴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她又想到,张章也曾提及皇后让他回宫过热闹的新年,那张章会不会同样在除夕宴上露面呢?就如同中秋宴时。如果这次能见到他,无论如何得找个机会问问他那古怪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凌非只觉得自己肚里的困惑已经装的太多,若是连张章这个小屁孩也要故弄玄虚的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是临近除夕,越是能感觉到宫里的热闹喜庆,虽说逸云宫偏僻,但毕竟与太后的慈寿宫仅隔着一个花园,太后又是个大多数时间里喜欢热闹的人,因而在逸云宫的前院,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各种喧嚣之声,送礼的、求见的、宫内的、宫外的、沾亲带故的、只怕就连十八代以前的亲友,都托人访友的试图攀上点亲缘,倒是一时间也算洋溢着浓浓的年味,更别提每日的定省时了。
凌非带着矛盾的心情、做着准备送给懋儿的小件、配饰,只是时常心不在焉,回过神来才发现手工一塌糊涂,有没有多余的修改时间了,最终勉强能拿的出手的一双绣有吉庆有余团花的袜子,还是银烛帮着赶工并修整了的,只是搁在张氏完工的成堆精致小衣服小鞋袜中,还是有些简陋的显眼了,被银烛调笑道:“若是人家问起,帝姬可别说这与银烛有关!”
凌非红红脸,嗔了银烛一眼,不过也因为银烛的笑闹,令她略微忘去了一些心中的忐忑与不安。追着银烛打闹了一番后,喘着气算算时候,发现竟然已经临近出发的时辰了。众人赶忙手忙脚乱的给凌非完成了最后的梳妆,着一身红色翟鸟纹的皇妃礼服,金玉头面插满了发髻发梢,让凌非不由回想起了册封那时;只是这时对镜看来,她的身量拔高了,衣裳显得更加衬人,而非当时如同裹在红布团中那般;清秀的容貌并非出类拔萃,但细长的眉眼令人过目不忘;红与金的组合,在她身上一点不见俗艳,如果板着脸、挺起身段来,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似乎已能依稀见到几分张氏描述的当年绯祥帝姬的风范了。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足以令她能够在争奇斗艳的百花群中脱颖而出,因而她还是十分放心的。
最后围裹上了保暖挡风的厚实披风,怀揣着暖炉就准备往云深殿外而去了,却在这时,小青子有些慌张的撞了进来,险些撞上了正把偌大的包裹紧紧的搂在怀中的张氏。
“瞧瞧你什么样子!帝姬信的过你,给了你体面,让你做了咱逸云宫的宫都监,你就是用这样的表现回报殿下的吗?还不如人家连信、连喜来的稳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银烛瞪着小青子一顿数落,完全没有把如今算来已是她顶头上司的小青子放在眼里。
小青子倒也不着恼,或者说无暇应付银烛的念叨,急切而不安的对凌非说道:“皇上接迎娘娘赴宴的人来了,只是……只是领头的却是刘德善!”他的口气很是复杂,尤其是提到最后的这个名字,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厌恶或是无奈等等。
刘德善?这个名字对于凌非来说很是陌生,可是没想到张氏却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他’?!”
小青子惊讶的看向张氏:“张嬷嬷识得他?说来也是,那刘德善确实在宫中服侍多年……”
“真的是那个刘德善?原来御药院的那个?”张氏再次核问道。
“没错,就是他!”小青子当即肯定了。
凌非在一旁听了,很是诧异,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上旧朝的人了?而且还是在宫里的内侍?她不禁心思开始有些浮动了,但又感觉张氏的表现有些怪异,按常理来说,即便张氏识得,也不应该会在他人面前、尤其是小青子面前承认的明明白白呀!
只是在小青子确认了张氏的问话后,张氏的面色明显的低沉了,甚至透出了愤怒之意:“居然是他!那人居然让‘他’来见帝姬,这是何意!”张氏愈说口气愈发的沉重了。
小青子缩了缩脑袋,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也不知;只是如今刘德善已不在御药院当差了,而和师傅一样服侍皇上……师傅可能有别的差事,皇上就使了刘德善过来……”
张氏闻言,冷哼了一声:“看来,如今他倒也是混出头了嘛!那瞎眼之人也不怎么样嘛,身边尽是些卖主求荣的小人走狗!”且不论张氏这一句骂进了多少人去,她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能听出头一个骂的可就是现任皇帝周元了。
小青子尴尬的只能当做充耳不闻,踌躇了片刻也跟着骂了句不痛不痒的:“那刘德善就不是个东西!整日里好事不干,就想着找师傅的麻烦!”
凌非被他们两人的一唱一和弄的一头雾水,皱着眉头问了。
这本也算不上什么隐秘,张氏便当着小青子的面说了。原来刘德善原本就是凌朝时在宫内御药院当差的宦官,绯祥帝姬父皇还在位那会儿,因为人阴冷偏执而不受人欢迎,内侍宫婢对他的口碑都极差;有一回他因负责替皇上赐药,卷入了一场冤杀忠臣的事件中,此事又说不清道不明,因而当时绯祥的父皇虽没办他,却也冷落了他。后来,他不知如何与周元联络上了,为周元网罗提供了不少凌朝宫内的情报,燕朝立国后,他俨然成了功臣而上位。听起来是个十足的卖主求荣小人,就连小青子也对他极尽贬损,似乎这刘德善与小青子的师傅梁节安,还有着不可化解的极大矛盾,甚至已经到了无需掩饰的地步。
凌非听后,也想不明白为何周元要派他前来,难道只是如同小青子所言?还是周元故意羞辱与她?如果这刘德善真如张氏与小青子的评价这般,由他来接引赴宴,只怕这路上更难以太平了!
那她是去,还是不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