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浴桶是被安乐亲自里里外外洗呀擦呀不下十遍才让小二把水倒进去的,其所用时间和速度看得店小二目瞪口呆,忍不住开口提醒安乐不必如此,道这天字一号房属于上等好房,因此价钱也高,鲜有人住,这浴桶自然也没多少人用过,大老爷们出门除非是掉泥坑里头了不然不管多脏也是懒得洗的,他记得的就只有几位有钱人家的小姐使过这浴桶。
安乐皱了皱鼻子,不以为然只有女生用过怎么了?没准还有带妇科病的呢。她这种姐控,自然什么都想给自家二姐最好的,如若不是时间来不及,她定然是要买个全新的给二姐。
这小二收了银子手脚倒也利索,没一会便把浴桶给装满了。
小二退下后,安乐飞快地栓上门窗。
安乐的想法是把安婧泡在冷水之中帮助她的身体降温,这种方法不仅简单还甚有成效,不过,同时也十分尴尬……因为她必须帮安婧把身上的衣裳尽数褪去,她可不敢把它弄湿,就算安婧还有备换的衣裳,但也没带重样的,待会其他人过来要是发现安婧身上的衣裳不一样了,即使她们在外人眼中是姐弟也免不了被传闲话,别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可二姐的名誉万万不能损。
的确,面对这种情况最妥善处理方式是把雅儿或者安荷寻来做这件事,可之安婧中毒后她便心急如焚,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安婧身上,她除了去逼供那帮赤膊大汉便一整天都留在这里照顾安婧,她连雅儿她们有没有帮她订客房都不知道,又如何知晓她们人住哪间房呢?又是大晚上的,没准大家都睡下了。安乐是个极其讨厌麻烦的人,如果说要她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浪费时间去找人,她情愿一切自己动手,这个时候时间拖得越久安婧受的折磨便越多,这张美艳的脸本应该是淡定自若、浅笑嫣然的,而这时看着安婧不断渗出的热汗,痛苦难耐的表情,她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分钟她也不想拖延!
瞄瞄门,栓得那么紧应该没问题。
瞧瞧窗,已经统统关好了也应该没问题。
再看看安婧紧闭的双眼,安乐嗖地扯过一块干净的毛巾充当面巾系好只露出自己一对明亮的眸子……这下,就算二姐醒过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发现是她吧?遮住脸好歹到时候逃跑了还好意思回来装无辜嘛~
安乐把安婧扶起靠着床,一咬牙狠下心,伸过颤抖的双手十分艰难地褪下她的衣裳,女装的确比男装要繁琐些,但怎么说她也是穿过几天女装的人啊,这个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只是脱着脱着安乐的脸便发生了本能反应――面红耳赤。
因为她看到安婧的抹胸了,牙白色的抹胸,正中间绣着的是一个圆形图腾,深蓝色祥云打底,接着便是一幅精美的凤穿牡丹图,华贵而十分漂亮。
咳,没想到平常清冷的二姐,抹胸竟然是走华贵风的呀,我还以为是全白的呢,安乐两耳发热。
只是,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女生的身体,二姐有的她也有,可为什么就是觉得难为情啊,安乐羞红了脸,心也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最后归根为自己一个单身狗,两辈子都没有机会脱哪个男的或者女的衣服,所以不好意思是正常的吧?
想到此处,安乐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眼睛又不由自主地向安婧瞟过去。
噢噢,原来古代女生的肚兜长这样啊?
安乐好奇地眨眨眼睛。
嗯?不对,她好像不止在看二姐的抹胸,目光好像还在二姐的脸和锁骨、胸部瞄来瞄去?
精致的锁骨,如凝脂的肌肤,还有额前沾了汗的青丝……她怎么会觉得竟然有一丝妩媚。
等等,这种心跳加速、有只猫爪在她心里不停给她挠痒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二姐现在是毒发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的是啥!到底是二姐中毒了还是她中毒了,好像不正常的那个是她啊!
安乐欲哭无泪。
但是行动还是得继续,安乐深呼吸又深呼吸,终于镇定下来,只见她清咳几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三两下完成剩下的工程,然后一股作气抱起安婧飞快地奔向盛满冷水的浴桶,当然这一过程也是用看天外飞仙般的动作来完成的。
直到把安婧送入冷水中,冷水浸到安婧的双肩处,安乐自觉充当柱子的角色趴在桶边送上自己的肩让安婧靠着,安婧的脸依偎在安乐脖子间,鼻息间的呼吸轻轻打在她的项间,安乐瞬间背脊一僵……这么多年来,她果然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被人靠这么近,总觉得,心跳得好像更快了。
算了算了,谁让这是自家二姐呢,有啥不对劲的感觉,还是自己忍下吧,安乐瘪嘴。
安乐轻微转一下脑袋,看到安婧已经舒缓的眉头,安乐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沉重的,此刻鼻子忍不住发酸:“二姐,不用担心,再忍忍……只要有那家伙在,再加上‘影’的情报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解药弄到手了,青花教那群卑鄙小人……”
安乐红着眼睛咬牙恨声道:“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安婧的眼皮轻轻颤了颤……
泡了大约半个时辰,安乐的肩膀都被枕酸了才感觉安婧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便想把她抱起,手臂刚伸出去却又为难了……她刚想起来这里没有浴巾啊啊啊!!怎么办?!就这么把二姐抱到床上会把床也给弄湿的,待会让二姐怎么睡?
安乐华丽丽石化,想想今天真的够呛的,真想化作一缕孤魂就这么去了!思前思后,只得动作僵硬地把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吃力地把安婧抱起,把袍子裹在她身上就这么把人抱到床上去。
“还好袍子是今天换的,不然擦身的东西都没有。”安乐一边小心用袍子给安婧擦干身上的水渍一边嘟嚷道,用毛巾倒不用她牺牲自己的袍子,可这狗屁毛巾才这么点大,二姐要是春光乍泄她担心自己会狂喷鼻血死在这里,她感觉这世间的美女啊,就是一种连男女都能煞到的一种生物。
好不容易给安婧穿戴整齐,安乐终于也累垮在床边,心想有时间也该练一练,连抱二姐这般窈窕的女子过后她都气喘吁吁手脚颤抖,传出去让她怎么活!
歇息片刻,安乐便拎起自己沾湿了的袍子往屏风处走去,打算把它先晾一晾。
安乐看着这屏风却被它吸引住了,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这屏风做得倒是雅致,上面是一幅粉色牡丹图,右上方还有不知何人题的几句诗,整个看起来特别有韵味。
嗯,可以考虑一下,到时候她的醉仙阁的阁楼里也换成这种,毕竟原先的青竹屏风好像也摆了挺久了,也该给客人们换换心情了,总不能只吸引一些心高气傲的有钱人去吃饭嘛,官家小姐们的钱也是得赚一赚的。
嗯?等等,怎么中间有一处这么不和谐的灰色?污渍吗?
安乐疑惑地探过头去,待她看清那灰色的本体是何物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脸瞬间就惨白了――
雅儿房内。
“雅儿姐姐,你家公子可真爱干净,安婧姑娘都这样了,她还居然有雅兴洗澡。”月儿坐在桌边撑着脸,巴眨着眼睛对雅儿道。
因为这次的事月儿很快便和雅儿混熟络了,整天‘雅儿姐姐’前‘雅儿姐姐’后的,这不,慕倾嫣一睡下了她便屁颠屁颠地往雅儿这里钻来了,不过雅儿也是喜欢她这般活泼可爱的丫头的,二人共同话题多聊得很开。
“洗澡?”雅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疑惑。
她膝上的是一件白袍子,正是安乐平日里穿的那件,因为上面有两处破损了,她必须亲自缝好它,虽然安乐不差钱,可安乐的每件衣服都是安乐自己精挑细选喜欢得不得了的,若是就这么不要了怪可惜的,好在她的手艺也是一绝,缝好后并不容易看出之前破损过。
雅儿边挑着针脚,边疑惑地问月儿道:“我家公子可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月儿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怎么可能看错,方前我就在楼下,看她匆匆下来递给店小二一锭银子,等店小二过去,她自个也提一桶水匆匆跑上楼了,可忙了,正眼都没瞧我一下。”月儿似乎十分不爽自己被安乐无视了的事实。
她十分八卦地继续和雅儿打小报告道:“后来店小二就不停地提水上去,我去给我家小姐拿喝的花酿的时候,还听到那个走在我前面的店小二小声口中嘟嘟囔嚷的,说他活了这把年纪都还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公子哥儿。”
“这样啊……我家公子确实爱干净不错,可这种关头她哪有洗澡的心思?等等……”雅儿顿住,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心中想到了一个极大的可能:莫不是二小姐毒发,小小姐她又找不到我们人,便自个……嗯,更有可能是懒得找我们,雅儿摸着下巴一副了然的神情点点头。
她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娃,可是有九成九的了解。
“啊――!!”这时,客栈里传来安乐回肠荡气十分凄厉的一声惨叫。
“公子?!”雅儿闻声脸色猝然转白,倏地站起冲出门外,从她膝上掉下来的那件白袍静静地在冰冷的地上躺着。
走廊外,拥簇着一堆听到安乐的惨叫夺门而出安家门将,他们正迅速向安婧的房间靠近。
“安乐天,安乐天!你怎么了?!”安荷闻声赶来,面露焦色,口中大喝一声,哐地一脚踹开了门。
门被踹开的瞬间,只见一股浓郁的黑烟喷涌而出,向众人袭来。
“有埋伏!”安荷一张小脸惨白,因为太突然,她只能无措地瞪着黑烟向她扑面而来,倏地脑袋被人按了下去,按住她脑袋的人是木凛。
“有毒!统统趴下!”木凛话刚落音,在场的人轰地一声如同死尸一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毒嘛,当然是和毒烟的距离越远越好。
好一会,毒烟才尽散去,地上的人才陆续爬起来。
“公子!”雅儿着急地欲冲进屋去,木凛却一把拉住了她。
雅儿皱眉,望着她道:“木凛妹妹你这是作什么?快放手,我要进去找公子。”万一小小姐也中毒好及时救她啊!
“先等等再进,屋里的还有些许毒没散尽,不过这烟……”木凛纠结地皱起眉头,鼻尖隐隐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似乎是公子放的。”
“什么?!”
“这是在下做给公子防身的,中毒者会口吐白沫而死……奇怪的是,好像还掺杂了另外一种毒烟,中毒者会四肢抽搐,但不至于致命,等等……怎么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粉末状的毒?这种毒会使人浑身肿胀,中这种毒的人虽然不至于当场毙命,但是由于肿胀十几天才能消去,会给予中毒者心灵十分大的打击,期间不堪忍受他人的嘲笑自杀而死的人也是有的。”木凛仔细观察着屋内剩余的烟向众人解释道。
众人面色煞白:好毒!
“好你个安乐天!居然拿毒阴自己人,看本小姐不把你给灭了!”安荷火了,气愤地勒着手腕,打算等屋内的最后一点烟散去就冲进去。
雅儿瞥了一眼安荷隐隐担心的小模样,心道四小姐其实也担心自家小小姐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如果小小姐此刻还在屋内……还能活命吗?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安。
“我在这……”这时,一把声音幽幽地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竟是安乐的声音。
走廊是按工字型建造的,安婧的房间比较接近中间,这么说来安乐人离他们只得几步远。
众人迅速围过去,只见安乐只着一身雪白的衬衣紧抱着依旧昏迷的安婧,可怜兮兮地瘫坐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首先发话的不是气愤的安荷也不是看到安乐安然无事终于松下一口气的雅儿,而是此刻一脸愠色的慕倾嫣,众人这么大动静,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自然也是出来了。
“安婧姑娘的性命危在旦夕,你不好好照顾她居然还有心思这般胡闹?”慕倾嫣微愠的神情和不可置信的语气让安乐很受伤,连平常只会笑得一脸妖媚的慕倾嫣都这般表现,大概其他人都认为她在愚弄他们了。
“刚才有飞蛾,我很害怕……所以……”安乐难过地望着慕倾嫣,声音沙哑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想把它杀死,没想惊动你们。”
众人一脸的不可置信,第一次看到有人撒那么多的毒^药,只为毒死一只小小的飞蛾的。
月儿没好气地道: “飞蛾就这么可怕?你一鞋板拍死它不就得了。”
安乐闻言脸色煞白,连忙摇头:“我一靠近,它就冲我的脸扑过来了!所以我完全不敢动啊,而且一想到屋子里头有飞蛾,我就不敢呆,但是我不进去就没人照顾二姐了。我想找你们来着,但我怕飞蛾会趁我走开伤害二姐,所以只好和二姐出来,再往里面撒一大把毒^药……先下手为强,就算它不死,我待会再进屋也比较有安全感……”
她为什么会那么害怕飞蛾?因为她上辈子很小的时候,为了不给自家老哥‘诚邀’她一起看恐怖片的机会,她恳求自家父母亲送她去离家很远的学校读书。
有多远?在山区里面。
有多山?一到夏天的时候,晚上开着灯自习,一间教室四个大窗,个个都凑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灰的白的蓝的飞蛾,虽然学校特地安装了窗纱,可耐不住飞蛾扑腾时飘进来的灰的可怕,和那种坐在窗前手脚甚多非要去给窗纱掀开一个大洞给自个透气的男同学啊!一到晚自习,头上风扇在转,还有十个八个飞蛾在扑着头上的灯飞,见识过好几个被飞蛾身上的粉末沾到脸上的同学,混着汗水脸上过敏瘙痒,挠得那些疤痕是一道又一道的,若是吃了酱油,那些疤痕两个月都不见消。
安乐那个时候,每天晚上在灯管下面写作业写得那个战战兢兢啊,连小脑袋都不敢抬一下,生怕有一个两个飞蛾被旋转的风扇扇叶打到,掉下来给砸她脸上,再看看窗外黑乌乌一大片在扑腾的飞蛾,她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是连一口水都喝不下。
她心如死灰,常常倚在墙上泪流满面,自己这种情况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啊,一时也掂量不了到底是被逼看恐怖片比较可怕,还是被几个山里头的飞蛾围攻比较可怕,总之她老哥是她第一个噩梦,她那个学校里的飞蛾又成了她第二个噩梦。
众人抬头看着头上的三尺神明,一脸的无语:“………”
看在这孩子快要急哭了的份上,要不要原谅他啊?
嘭――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众人一惊,面面相觑,心想方才也没有其他人冲进去啊。
慕倾嫣蹙眉,疑惑地问安乐道:“你屋内子可还有其他人?”
安乐茫然摇头:“我和二姐都在这,应该没有人了啊。”
那这就奇怪了,众人面色俨然。
待屋内的毒消散得一干二净了,大伙小心谨慎地钻入屋中。
只见东面的窗被挑开,窗台下不远处好大一只‘茄子’口吐白沫胡乱蹬着腿,没几下就彻底嗝屁了。
这是……刺客?
众人:“………”
勉强还能看出个人形……简直惨绝人寰啊。
刚才若是贸然冲进来,死成这个模样的便是自己了,众人私心想着不由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