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初春，枯草萋萋，一到晚上彻骨地寒凉。
连州城，两百里外，胡帐。
夜色已深浓，营地上的灯火一盏盏逐渐地灭去……
海纵天一身黑色夜行衣，伏在冰冷的草丛里，已经半个多时辰。自凭艺高胆大，深入敌营已非一、两次，这次因为‘鬼雾’的声名和背景，比以往更小心几分。
他敛着呼吸，朝四周环视一遍，盘算着黑麻麻的一片，哪间才是主帐。仿佛看到靠中间的西处，帐顶有飘扬的红穗，黑眸一沉，人已经飞纵到十米之外。
营帐内还有微弱的烛光，淡淡的影子勾勒出一个男子笔挺的身姿，象是在仰头独叹……
海纵天眼角一扫，近处无人远处无声，落叶般飘到帐前从缝隙里侧目望进去。果然是一身汉人装束，灰袍长发，四十多岁的年纪，卧蚕眉丹朱唇。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进吧。”男子脸轻抽一下，朗声说道。
本来他就想要看清楚人面会一会，这下不用客气，捞开门帘大步跨进去，在他对面站停就问道：“你是‘鬼雾’？”
“正是。”
长得这么斯文，不象一个武将倒象是文臣。
他认真打量了两眼后，冷笑着说：“想不到，真想不到。”
“殿下，很意外吗？”
“当然！”海纵天双眼一瞪，恨恨地说：“你们百里家一门忠烈，以‘焰火煞’扬威江湖，到你这代却成了卖国求荣的叛徒，将来如何去地下见列祖先宗？！”
“哼哼！海家坐拥天宇几百年，眼里还容得下‘忠烈’两个字？我就是要替族人讨一个公道，替被你们海家肆意淫 虐的夫人报仇血恨！”
海纵天听得有点疑惑，如果情况属实，这个梁子确实有点大。又看到他一副义愤昭然的样子，不禁抬起几分倨傲朗声答着。
“百里烨你最好想清楚，现在退兵还不算晚，否则，别说报仇连尸骨恐怕都难找。”
“大丈夫既上沙场，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好！要兵战，还是独战，尽管划下道道来。”
百里烨一抬眉，“那就十日后，兵战！”
海纵天回到营地，想起那张狂妄怨怒的脸，心里郁闷地厉害。在自家的边境上跟自己人打，为的竟然是胡人，真是笑话了。如果百里烨选单战，事情也许可以化繁为简，他嘴巴里咕哝的淫 妻之事也可以令人彻底查清楚。
这厮，是存心要给潼文宫难堪……
走到帐内，脱了外袍就拿起酒壶灌下一半。
十天！他暗忖，黑眸中闪着灼光，足够有时间好好对证一下，百里家的家传老底是什么。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喝光，瞥见桌子上有封新递来的密报，打开一看，脸色越来越差。
真是岂有此理，那个墨如言还没死透，现在又加上一个蓉子坤，想想他那些声名昭著的风流手段，怕是十个兮儿也挡不住，不由气地有点身形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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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梓暄哦了一下，就没再看她，对门口喊一声“上茶。”
花绾兰敛神浅笑，走到他一旁的椅榻，挽着衣裙淅挲坐下。一会儿，老管家端着青灰色的龙旦壶茶器进来搁上小几，她一颔首顺手倒来一杯，轻放在海梓暄身旁。
“殿下可喜欢喝清茶？”
他拿过来，放在唇边抿了口，也不作答只是问，“绾兰姑娘，茶气和茶梗，哪一样更值得品？”
“竹虚空，君有伪。一个是魂，一个是精，两样皆上品。”
海梓暄心里啧一声，看着茶器又缓缓问：“香气绵长和鲜爽生津，是不舍还是不甘？”
“望之神怡，品之心旷，本是同室，甘舍不妨偏颇。”
如此直白！
他蔻尔，温润的眸中划过一丝银亮，低声说：“我本奇怪花蕾夫人为何如此失算，想来是绾兰故意为之，既然是想要找我，不如把意图挑明吧。”
“绾兰愿意服侍五殿下，只为报恩。”
“噢？”
“五殿下可记得五年前在妖王西精手里救下的人，其实那是家兄。”
当年在簪水的近郊与西精一战，知道的人并不多，他虽然受了重伤也确实救下几个免受涂炭的人。难道其中有她的兄长吗？
“他可还活着？”
绾兰点一下头，温柔地望着他，“殿下是少年英雄，执剑江湖，铲除妖孽，救人济世。但对绾兰来说是恩重如山、受福此生。
你也知道花族是一个凤族，家父被纳入族中做妾之前已成婚，奈何终日为衣食奔波，兄长一直被寄养在西境的远方亲戚家，故而此事只有我父女二人知。
家父过世后，在这世间，绾兰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他为了守护我和老宅微薄的家业一直很努力，可惜我们俩兄妹是无人怜惜的萍草，挣扎地不容易。”
她眼中不由泛起晶莹……他忍不住低叹，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那粉腮边垂落的发丝，轻轻搁上她耳后。
绾兰泛起几丝笑意，缓一口气继续说：“后来，哥哥被百里家的管家相中，去他们族里效力，其实那是一个骗局，暗地里他们在为西精招相貌好的小倌去服侍他，而且，都是有去无回。”
听她这么一说，事情顿时明朗很多，难怪那日他捣了西精的巢穴，看到的都是些年轻男女，而且个个样貌出色。
“还好这些年，绾兰因为受花蕾夫人的喜爱，存到一些钱。哥哥得幸活下来，现在连州城开了一个小酒楼，日子过得越来越喜气，明年大概可以娶亲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贬放到蓉家去？”
绾兰的脸微微一红，声音放低很多，“蓉家的大公子是一个瘫子，说是做妾，不如说是一个使唤丫头。下半辈子能跟哥哥生活在一起，有多好啊，留在夫人那里，早晚也是送给大宗族的纨绔子弟当玩物，岂不更糟。”
海梓暄黯然，能从花阁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受尽艰辛，非等闲之辈。为了亲情，她就这么决定自己的未来……
再抬起眸。
绾兰满脸娇羞，泛着浅红的润泽，身上的衣衫慢慢滑落，露出凹凸有致的莹白酮体。颤吟着说：“五殿下，绾兰身子是清白的，你就要了她吧。万一将来遭到不幸，落入狼吻，也再没有任何遗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