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卫退走,亲兵也问陈赓了。
“军主,为何放走他?方才要是一枪下去……”
他有些眼热。曾卫啊,好大的名头。若不是他在地方上,隋国公哪里能够比得上他?这么一个人要是杀了,那一定是朝野震动。
陈赓微微抬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他跑不了!”
这种老将,特别是成名的老将,最放不下的就是面子。被自己两招打败,岂能放下?还是主公厉害啊!这一手着实叫人想不到!
不错,这就是徐宁当初在宣城用过的手段。陈赓听说后,连忙找卫青问了一个明明白白,顺便就学过来了。
学过来的这一招,可不是退兵一里这么简单。第一次不杀他,第二次也不杀,第三次才杀。
曾卫的兵马,就是自己的了。曾卫兵马训练有素,陈赓也是眼热得很啊!
至于说,会不会阴沟里翻船……陈赓亲自问过徐宁,徐宁告诉他,一鼓作气,第二次就衰落了气势,第三次的时候,士气已经几乎没有了。
这样的人,怎能不死?
下属们没有听陈赓教授过这些,但是他们相信陈赓。于是士气旺盛!
很快,全身披挂的曾卫再次出现在城墙下。双方各自距离一公里,实在太远了,不好说话,只好深情对望。
不一会,几乎是同时发动,各自的兵马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曾卫耍了小聪明,他自认为自己和陈赓是一个水平线上的,所以,只能靠着兵马了。他,悄悄的加了五十个人,三百五十个对三百个。
只要将士们打败他的兵马,难道还不能人多取胜了?
“杀!”这一次,刚刚来到对手面前,陈赓的属下忽然怒吼一声。
上一次大家都是悄悄的打,一声不吭,这一次忽然来了这么一下,顿时将代城的兵马吓了一跳。
“小伎俩,贻笑大方!”曾卫这一刻自信极了。
要是真的有把握,何必用这种小手段?他对自己的人,也是很有信心。
果然,代城的兵马不过是乱了一下而已。下一刻,他们集体大怒。
“暗箭伤人,也算本事?”他们手中刀枪充满了无穷的怒气和力量。
陈赓根本没有命令手下用这种手段,只不过,手下心神动摇,总觉得会胜利,于是情不自禁罢了。
这都是小事。
曾卫手中方天画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把神兵!
他挥舞得鬼哭神嚎,电光闪闪。几乎就是密不透风。
陈赓几次出枪,都是被他挡了回去。
不但如此,曾卫的方天画戟还几次差点伤到了陈赓。双方你来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却都避开了对方的杀招。
来来去去许久,是始终不分高下。
相比较而言,曾卫已经越来越焦躁,而陈赓始终气定神闲?
这是为何?因为出力气的始终是曾卫,陈赓不过是伺机攻击而已,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过了不过一会,曾卫暴怒起来:“小白衣,你只会躲来躲去么?敢不敢来战?”
陈赓淡淡的说道:“
好哇。”
下一刻,一道电光一闪而逝。
曾卫大惊失色,他从未见过陈赓这么快的枪!还以为他不过如此呢。
当!一声巨响,枪头狠狠的拍在方天画戟上,曾卫虎口一痛,鲜血翻飞,方天画戟脱手而出,恰好落在自家一个兄弟胸口,这倒霉蛋一声不吭,落马身亡。
“你!!!”曾卫虎目圆睁,气得吐血。
陈赓收了枪,依然是淡淡的说道:“方才你卖弄了力气,想必是累了。时候不早,不如你先吃饭?”
曾卫木然良久,点点头,再次收兵回城。
回到了城池,曾卫根本不说话,只是木然的坐在桌子边上,任由儿子曾宁为他解开甲胄,换上常服。
曾宁看出父亲情绪不好,小心翼翼的坐下来,笑道:“父亲又为何不说话了?我们都在城墙上看到了,父亲好生凶猛,那白衣被父亲打退了几次呢!还有那些兵马,更是被压得连连后退呢。”
曾卫闷哼一声,忽然老泪纵横起来。
以前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都好。如今看来,不过是绣花枕头啊。
从未流泪过的父亲忽然落泪了!这可吓了曾宁一跳,他连连问父亲怎么回事。
曾卫好一会才哽咽的说道:“父亲老啦,不是他的对手。今日只能战死沙场,以报君恩。可你怎么办啊我的儿!!”
曾宁脸色苍白,愣怔的看了父亲好一会,心中怯弱和怒气交织,好一会才压低声音道:“父亲,大卫始终不是咱们的大卫。这些年,父亲在乡下过得很是艰难,朝廷一句贴心的都没有。何必为他死战了?”
“你糊涂啊!”曾卫摇摇头,落泪不止。“若不是父亲对这些忍气吞声,又做出种种怪异的举动来,曾家,早就被灭了!先皇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先皇心胸很大,能够容纳刀山血海,区区一个曾卫,杀了就杀了,又有什么了不起?他就是要做一个拔刺的人,将江山好端端的给自家的儿子。
这些年,被先皇杀死的文武百官还少吗?就比如徐太玄,若不是他自己有几分本事,早就被皇帝杀了!
曾宁不明白这些,此时此刻才有些明白父亲的种种举动,亏他还以为这都是英雄好汉的爱好,为之膜拜学习。
“父亲,今时不同往日,徐家已经占据了半壁天下,缺的,正是文武人才。父亲的本事,他们想必是知道的,何不……”
“糊涂啊糊涂……”曾卫气得吐血,却不哭了。“我若是只是投降过去,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罢了,又有什么前途?只有你父亲我战死!他们才会怜悯你,怜悯曾家,我儿日后才能保住一世的富贵。”
这话不假,不过曾卫也就只能保证一世,不敢保证千秋万代。
当初太祖陛下还说同富贵呢!结果遇上先帝,多少功勋被杀了个干净?
“罢了,话已至此,你记着,为父死后,你不可报仇。只管献城投降,切切不可记仇!切记切记。”
曾宁闻言,人都哽咽了。“父亲,不管今日如何,还是请父亲用饭吧。”
曾卫看看一桌子的饭菜,落下泪来。“既
然要死,何必讲究什么饱死鬼呢?你去吧,切记父亲的话!”
父子二人说了些话,都没有心思吃饭。过了好久,外面鼓声隆隆,应当是在催战了。
这鼓声,在曾卫父子看来,就是催命符啊!
“催催催,催命么!”曾宁大怒。“谁这么不懂事?”
曾卫摆摆手:“何必纠结这些?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记住为父的话。要是有人攒拢你为父报仇,该杀就杀了,不要犹豫!切记!”
曾宁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曾卫聪明了一辈子,却没有想到,自家的儿子在他手下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起来,他一辈子没有怎么教训儿子,临了的话,儿子也没有听。结果,不出半年,手下叛乱,将曾家杀了一干二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城墙下,东风吹过,尘土微微飞扬。
弥漫的尘土在陈赓等人脚下浮动,叫曾卫看起来更是有些心酸,这哪里是什么白衣白马的年轻后生?分明就是黄泉路上的招魂使啊!
只是到了这一步,曾卫已经退不得了!
他策马上前,帅兵再次冲杀!
正如他所料,虽然他没有吃饭,但是力气,速度都比不上陈赓,这一次,他硬桥硬马的打了几个回合,就被陈赓一枪刺穿心口。
陈赓杀了他,依然淡淡的。“老将军老了,若是老将军年轻二十岁,陈赓未必是将军的对手。”
曾卫捂着胸口的长枪苦笑:“将军何必谦虚?老曾就算年轻三十岁也不是将军的对手。”
陈赓哑然一笑,三十岁?你都成小孩子了,还能是我对手?
“将军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曾卫点点头,道:“我之所以杀你的人,和你死战,是因为君恩深重,不是因为和你有仇。只盼将军能够善待代城,善待我军民百姓。”
陈赓点头道:“不和我为敌的,就是我治下百姓同僚,如何会针对?放心就是了。”
曾卫这才松开双手,落马身亡。
曾卫一死,代城兵马军心大乱,很快就被陈赓打得落花流水。只剩下几十个人逃回了城池。
陈赓也不追赶,只是带人安静的站在城墙下等候。
亲兵上来疑惑道:“军主,为何不顺势冲进去?”
陈赓闭目养神,低声道:“曾卫在找死。他约战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如今他输了,就该交出该交出的东西了。”
亲兵哦了一声,耐不住心痒难耐道:“若是不交呢?”
陈赓豁然睁眼,眼中有电光闪过:“那就是找死。”
正如陈赓所料,曾卫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过是一时三刻,曾宁就捧着印玺,兵符,还有三个人头出城投降。
陈赓看都不看人头一眼,只说道:“我答应你父亲,会好生待你。你若是有心,就跟在我身边,保你富贵就是了。”
曾宁迟疑了一下,终究拒绝了。“代城是父亲心心念念所在,为人子,怎么可以抛却父亲的心血呢?宁,愿意留在代城,为父亲守孝,为青龙军守住边城。”
陈赓叹息一声,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