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心怀愧疚的朱通大醉了一通,醉倒之前,他还在念叨:“这都是主公的恩德啊!主公的恩德!文龙,文龙你要好好地效忠主公!为主公尽忠啊!”
“对对对,叔父您说得对。”朱文龙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叔父放在了床榻上,一边漫不经心的答应着。答应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反正恩恩啊啊就对了。
他的眼神是复杂的。在最后的一刻,叔父表现出来的那种情谊他当然感受到了。但是他不敢相信。
“叔父,您漠视我十几年,忽然对我好,自然是叫我受宠若惊的。只是,侄儿虽然受宠若惊,却不敢相信您啊。您的心性别人不了解,侄儿我还不了解么?用得到的时候我就是您最亲的亲人,用不到的时候,我和一块抹布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抹布还要多余。”
朱文龙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却没有去擦,他的脸上甚至带了笑容。很是温暖。他轻轻抚摸朱通毛茸茸的大手。
“我朱文龙虽然不才,却也愿意闯出一片天空来。若是徐家败了,我一定接叔叔来享福。若是我败了,只希望叔叔能够为我上柱香,延续我朱家香火就是了。”
朱文龙啪嗒啪嗒的掉了一会眼泪,总算想起正事来。
王博已经败了,就算他跑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太子容不下他,徐家也容不下他。王家不敢收留他。天下之大,没有他任何藏身之处。
鬼方是去不得的。中原的传承还是要中原自己来,鬼方虽然胜了一时,却不能胜一世。玄鸟太远,也去不得。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太子了?也好,也好,毕竟名正言顺……
要去见太子,不可空手而去,空手去的后果不过是被太子推出去杀了了事。还是要带点礼物才行,而最好的礼物就是……
他看向南方,脸上露出一丝狰狞。青城,扬州。只有这两个地方是最合适的!不但有钱粮,还有兵马。这两个地方送给太子,就算不是雪中送炭,也是锦上添花。
要取青城扬州,就不能不带常公公!常公公祖籍就是青城,青城下,扬州也必然不保。妙哉!
朱文龙第一次展现出他果断的一面。放下叔叔的大手,轻轻打开窗子,从窗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朱家。
……
第二天,朱通还在昏睡中,朱夫人沉着脸赶过来,啪的就给了他一嘴巴子。
朱通大怒,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大骂道:“哪个不怕死的敢打我?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是谁?我现在是军主大人!主公之下老子最大!找死不成!”
朱夫人冷笑连连,又啪啪啪给了他几个嘴巴子。“好一个大将军!大军主!你死到临头,还在做美梦么?你那好侄儿已经劫走常公公逃跑了,你这军主还能当几天?”
常公公?朱文龙??朱通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哑问道:“夫人,你是说,你是说文龙他……”
“你以为呢?你真当你的文龙是一个纯洁的儿郎?你也不想想,当初主公还小的时候,是谁在和主公争公子的名头?王博,还有就是你的好侄儿!你
心可真大啊朱通!老娘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个优点呢?”
朱夫人唧唧歪歪的不停说,说朱通的不是,说朱文龙的不堪。说着说着,还要哭几声,吵得朱通头都要炸了!
“别吵了!!!”朱通暴怒,瞬间从床上爬起来就要走,忽然察觉不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穿着整整齐齐的里衣。一件一件,没有一丝的谬误。
“这是……”朱通记得很清楚,自己和朱文龙喝酒的时候穿的是便服。就算自己喝醉了脱衣服,也不可能就留下整齐的里衣。
这么说来,就是我那好侄儿做的了?他是什么意思呢?朱通捏着衣角痴痴地想着。
朱夫人从未受气过!不管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从未受过气,哪里受得了朱通的怒吼?当即发作起来:“好哇!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敢吼我?朱通,老娘不要你了!老娘要休了你!”
朱通思来想去,总算摸到一点边,却不确定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的是这样。听到夫人的唧唧歪歪顿时不耐道:“你滚!真以为我多离不开你?二十年了,你连一个鸡蛋都没有给老子生下来,你倒是好意思!滚~~~”
这一声滚,声震瓦砾。所有的家丁仆人和小娘丫鬟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自家老爷这么霸气过。
朱夫人却一点都不觉得他霸气,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朱通,过河拆桥是不是?你敢吼我,你倒是敢吼徐宁一个试试?丢了常公公,我看你怎么和徐宁交代!”
“你一口一个徐宁,究竟要如何??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有人传出一个字去,你就是不得好死的下场!”朱通低声怒喝。“真以为青龙卫是吃素的不成?”
朱夫人一待,这次虽然又被吼了,心里却甜蜜蜜的。她水桶一般的腰子扭得不要不要的,甜腻腻的说道:“都怪你嘛!如果不是你吼我,我怎么会失态嘛!”
别人撒娇时要钱,她撒娇……那是要命啊!
朱通虎躯一震,泪流满面道:“夫人,是我错了,您还是凶一点的好……”
朱夫人满脸潮红,娇滴滴的说了句:“死鬼!讨厌!”
朱通再也受不了,拔腿就走:“来人,更衣!本军主亲自派人去找到文龙!还不信了,这厮还能飞上天不成?”
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勉强将装备穿好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大叫:“主公使者到!”
门子快速的跑过来。“老爷,主公派人来找您了。”
朱通大骂:“知道是主公的使者你还拦着做什么?作死么?还不快快带我去迎接!”
门子慌忙带着朱通快步跑去了大门。
大门口站着的正是一只手还不是很顺畅的徐良。
“徐良先生!少见少见!”朱通一边笑呵呵的,心里一边暗自打哆嗦:主公的青龙卫未免太厉害了,我家婆娘才说了几句,这就知道了?
徐良冷着脸道:“朱军主,我奉命而来,请朱军主去解释清楚。这一路上你可想好了,别再出了什么岔子。”
他这么劈头盖脸
一句,说得朱通莫名其妙,看看徐良的脸色,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徐良上马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徐宁已经快要气炸了!
徐氏,老太太,甚至还有陈小青和李香君两个。徐氏和老太太是关心,李香君和陈小青完全是看热闹来的。
“母亲!奶奶,您相信我,我绝不是又生病了……咦,我为何要说又?”徐宁苦口婆心的解释。
“看来你是真的生病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了。唉,家门不幸,你爹才出事,你又出事了。宁儿,听奶奶话,跟奶奶回去,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老太太一脸慈祥。
徐宁想的则是:传说中有一种冷,叫做妈妈觉得冷。他们一定没有想到,还有一种病,叫做奶奶觉得你生病。
这种温柔一刀,威力实在太大了一些。
解铃还须系铃人,徐宁温和的看着朱通:“朱军主,我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
“啊对!就是谣言!都怪黄衣部,那些人啊说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末将担心主公,这不就当真了么?呵呵,呵呵……”朱通冷汗都出来了。
这是一个极为蹩脚的借口。谁不知道他朱通是最讨厌外族的?就算有人真的相信了外族的胡说八道,也绝不可能是他朱通。
朱通知道,徐宁知道,但是徐氏她们不知道呀!就这么一说,她们还真的相信了。
“你啊!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也人云亦云了呢?害得我们担心了好久!”老太太嗔怪。虽然怪朱通,却没有任何责罚的意思。孙儿身边有个关心的人不好吗?
“宁儿,既然你没病,那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墨风城的事情有些不顺么?还是朝廷还在纠缠不休?”徐氏担心的是另一点,她总觉得这个儿子在某种程度上,还他的父亲是一样的人。
徐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以为两人得到了什么消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母亲可是听说什么事情了?那都是风言风语,您不要听他们胡说,诺,朱通就在这里,不如您问问他?”
问什么啊?徐氏也就是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既然儿子这么说了,她也就放心下来,笑骂了两句就赶走了三人。
徐宁笑吟吟的退下,等到出了房门,立刻拉着脸道:“你怎么毛毛躁躁的,什么事情都乱说?”
朱通面红耳赤,又想起了救场王子朱文龙,连忙道:“主公,发生了一点事情,末将有些魂不守舍了。”
徐宁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是文龙叛逃的事情?”
朱通又惊又喜:“主公,莫不是他还真的是您的内奸?”
徐宁瞥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你的侄子你不清楚?那就是一根搅屎棍,到了哪里都平安不了。有他在,太子那边不用担心了。”
顿了顿,徐宁脸色严厉道:“你记住,有什么疑问或者什么事情,你只管找我说,不要到处乱讲!这一次放过你,下一次,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