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原本应该是炎热的,叫人焦躁难当。但是至正三年的五月,是一个奇怪的月份。
五月初一的凌晨,天气忽然变得很冷,好多准备了薄被的人都被冻个正着,比如一直号称身强体壮,肾脏强健的徐宁。到了辰时的时候,狂风大作,天空布满乌云。天上下起了小雨。
这小雨冰凉冰凉的,简直跟雪花差不多。落在人的身上就是一阵阵的寒冷。
但是徐太玄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觉得心寒。
“将军,已经来不及了!宣城的人马马上就到,最多还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绝对不够我们调动兵马的。只能是一边打一边布置。”陈赓赫然在书房禀告。
徐太玄眉头紧皱,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川字来。“添油战术,你用过,黑衣部也用过。这种战术很危险。”
“很危险不代表不行!城墙上叫百姓也站上去,不至于看起来就像是没有防备。如此一来,他们必然不敢深入!”
徐太玄依然在考虑。“黑衣部一人双马,是不是可以考虑他们?”
黑衣部的速度确实是很快,而且人也很多。但是有一个难点,他们还没有和徐家结合,这时候叫他们面对自己的同族,是不是不太好?这一点徐太玄当然也清楚。但是,不试试,怎么甘心?
陈赓苦笑道:“主公不可能同意。”
徐太玄瞪着眼睛说道:“怎么就不同意?难道墨风城不是他的家?”
“可是将军上次的吃相太难看了!三万装备一口气全都吃光了,一点都没有给主公留下。这一次,主公一定会担心您有借无还。”
听到这个,徐太玄就有些尴尬,勉强找到一个理由:“混账,我是他爹!我要他一点东西,不行吗?再说了,我拿了可以保卫墨风城,他拿了有什么用?”
陈赓不说话了,有用没有用徐太玄自己清楚。儿子心里怎么想的他自己更清楚。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说话的好。
徐太玄试探道:“他是不是对我把你们调来也不太高兴?”
陈赓还是不说话。两百多人是不多,但是两个极品将领就很多了。难道徐宁自己不知道陈赓和廖化能干?姥姥的,大舅子被你拿去了,杜九娘被你拿去了,两个心腹爱将又被你拿去了。换成是你,开心不开心?
徐太玄又懂了,真是一个神奇的男子。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将来肯定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所以,我想叫你带着两千人去将他们的先锋打掉。你能做到吗?”
陈赓觉得压力一阵阵的压下来。寒冷的早上,却出了一身的汗水。他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道:“没有主公,恐怕不行。”
徐太玄就奇怪了,你上次在山坳不是打得很好?在草原不是迂回千里给草原来了一个重创?怎么现在就不行了?难道说,你的主公是主公,我这个主公的爹爹就特么的不是主公了?
常年的高居上位,徐太玄很自然的带了上位的气息。“嗯?”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比说了千言万语还要有用。陈赓一个承受不住啪嗒一声就跪下来。
“将军,前面几次的胜利,主公一直都在。他的才能我们都看在眼里,犹如羚羊挂角,根本无迹可寻。正是因为主公,我们才有了胜利。属下认为,这次还是请主公出动的好。”
他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对于领兵,他没有传言中那么神乎其神。练兵倒是很有一手。不是实话
是因为,他来徐太玄的手下,原本就是希望找机会让主公出头。
只有主公徐宁有了名声,有了势力,他才会觉得踏实。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不相信自己,却相信徐宁。仅仅是因为徐宁是他的主公。
徐太玄不高兴。淡淡的说道:“不管成不成,你先去试试。不成,我不会怪罪你。成了,自然是你的功劳。对自己自信一些。”
说到这个地步,陈赓无可退让,只好答应下来。
五月初一,接近中午的时候,墨风城响起久违的马蹄声,一阵阵的,轰隆隆的,叫人听了一阵阵心悸。
墨风城的市民们一个个的走出家门,站在门口,面色凝重的看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骑兵从他们面前冲过去。他们也没有信心。
墨风城数十年来都是面对外族的进攻,曾几何时,需要和南方对阵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没有底气。
城外,宣城的兵卒一个个带着伪装,他们还穿着大卫的军服,只不过,因为他们毕竟不熟悉大卫的军制,服装有些错乱。有的人穿着小兵的衣服,却套着千夫长的鞋子,有的人穿着将军的铠甲,却手持单刀站在步兵的位置。总之,破绽百出。
他们接近墨风城的时候,脸上有了冷笑和讥讽。
“就算徐太玄是神仙,他能不能想到,过来进攻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卫兵马,而是我草原的英豪?”
“咔嚓!!轰!”一道天雷闪过,原本阴暗的天空变得更加的阴沉。似乎随时会下暴雨。
“该死的天气!”先锋将军阴沉着脸,比老天还难看。“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这时候下雨!莫名其妙!”
如果下雨,对这时候的兵马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泥泞的路面,模糊的视线,都会极大的干扰他们行军。进攻的时候又会极大的干扰弓箭手的发挥。
没有人喜欢下雨天。
若不是因为鬼方的首领发火,根本不会有人出来行军。
蹭蹭蹭的脚步声整齐的向着墨风城出发,原本信心百倍的鬼方人却在心里有了一点点的动摇。
“要去打徐太玄就下雨,会不会太玄了一点?”
“难道,连天神也站在徐太玄那边吗?”
士兵们,犹豫了,却不敢停下脚步。停下,就意味着死!
就在雷声中,被掩盖了马蹄声的骑兵队快速的出现在了这些鬼方兵马的两侧。正是陈赓带队的兵马。
丁奎愁眉不展的看着数千人马,心里也没有任何信心。“向来都是我墨风城守城,这一回,却主动出击,难道鬼方真的这么好惹?将军是不是有些飘了?”
他们埋伏在道路两边,不等到鬼方的尾巴进入包围圈,绝不会动手。这时候,比的就是耐性。
所幸,大卫的兵马别的或许不行,耐性很好。就好像大卫的百姓,只要还饿不死,他们就不会造反。哪怕明知道他们辛苦一辈子都是替官府打工。
随着天空的闪电越发的密集,鬼方的人终于几乎都走进了包围圈。
陈赓咬着牙,高举武器,怒吼一声:“杀!”
他率先骑马冲了过去。这时候他无比的羡慕廖化。如果自己和他一样,只需要负责打打打多好。什么都不用考虑。
随着陈赓一声令下,两边的两千人队伍立刻高呼一声冲了过去。
埋伏,总不会输吧?
人一上千,
无边无际。两千人冲击的威势还是有一些的。起码叫鬼方的队形稍微动了动。
但是,也只是动了动。
“终于来了!”鬼方的将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和得意。“来得正好!孩子们,给我杀!!”
他仰天就是一声狼嚎。
早就期待这一战了!鬼方的人都是越打越是士气高昂。如果就这么叫他们行军,早晚士气会掉光,但是有人来打架,那是再好不过。
“黄衣部!随我冲!”将领怒吼一声,两只眼睛露出嗜血的光芒。
鬼方的队伍顿了顿,也做出两面迎敌的态势来。
陈赓看到这里,顿时心里叫了一声糟糕!
为何?他两面包抄,原本是为了恐吓对手。实力不会增加。现在对手没有被吓住,那就不好办了!
战场上哪里能给你左思右想?他还没有想清楚,就已经和鬼方的兵马撞在了一起。
“好大力气!”陈赓脑子一蒙,立刻明白这一次恐怕会大败亏输!
这些黄衣部的人,比黑衣部的人要可怕的多!他们更加勇猛,更加凶残!哪怕被人打碎了一条胳膊,他们还是能跟你打下去!不死不休那种!
刚一接触,陈赓的队伍就差点散了!
“死来!”陈赓一刀砍死对面面目狰狞的鬼方,抽空看了一眼自己带出来的人,顿时心里哇凉哇凉的。
廖化带头死命的厮杀,丁奎也丝毫不让的杀敌。但是这没有用!对手比自己更加的凶残,更加的勇猛。
更可怕的是那个将领!廖化的勇猛在他手底下竟然也仅仅是战平而已!
这还只是一个将领,鬼方那么大,这样的将领至少也又二三十个吧?这仗,还怎么打?
更惭愧的是,青龙军虽然装备已经换上去了,训练却没有跟上去,总是避开命门。大哥,这是打仗啊!你退避就等于将性命交给对手,怎能不败?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大卫的兵马就纷纷倒在了地上。
他们是很勇敢,但是别人比他们更勇敢!
他们是骑兵,但是对手是骑兵的老祖宗!你的那点玩意人家早就会了!
而且,情报也是错的!先锋队根本不是三四千人,而是五千多人!
“撤退!撤退!撤退!”陈赓心痛不已,自己出战不利的名声相比于弟兄们的性命,一文不值!
他有心撤退,可双方胶着在一起,哪里是那么容易撤出来的?你想走,别人不会放!
“哈哈哈哈!这些小崽子!竟敢学我们鬼方?真是找死!”将领全力一击,将廖化劈飞了出去,然后揉着发酸的手腕,抹把脸哈哈大笑。
“呜哇!!!!!”黄衣部兴奋莫名!
他们的传统,最能打的一定是重要的将领。如今廖化被击飞出去,岂不是说自己的将军已经胜利了?
这一刻,他们犹如战神附体!更加的凶猛,更加的无所畏惧。
黄衣部的人冲上去就要抢了廖化的人头,纷纷扰扰的,稍微有些混乱。
陈赓见到机会,立刻叫人带队跑路,自己和丁奎两人捞了廖化就走。
他不知道为何黄衣部对上来抢人头,却知道,对手要做的,一定不要叫他做成就可以了。
陈赓,不愧是徐太玄看中的人,就这么一个破绽,竟然叫他抓住了,带着人马快速的逃离了战场!丢下尸首,装备,马匹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