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到底耗费了多少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事。虽然用力有些过猛，但总体结果还是好的。他的确对我有着好感，并且这种好感是喜欢。我不奢求他能立刻就爱我，能够被他喜欢就已经很好了。

当然，我依然无法确定他的表现是否是装出来的。网络上的个人信息全都可以是假的，我根本无从辨别。但是我依然选择相信，相信他就是自己说的那样和我同龄，相信他真的喜欢我。我知道这完全不是理性的选择，但是我无法自控。

他出人意料地好对付，我没有用上任何进阶技巧就轻松攻略了他。虽然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仅靠网上随处可见的方法就能将他拿下。如果他的表现不是伪装出来的，那么他应该和我一样，是初恋。初恋对象是一个虚构的角色，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而我身为这个虚构角色更是悲伤。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在犯错，因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在欺骗他。我根本不是什么红发元气美少女，我也没有大水球和海绵垫，我在现实之中，只是一个身材矮小相貌平平的阴沉宅女。他喜欢的是屏幕里的月影茜，而不是现实中的雪之律。但没有雪之律，月影茜也将不复存在，这就是最为残酷的事实。

如果可以，我只想做月影茜，不想做雪之律。

我和他说了必须要保密的事。虽然一开始有些不解，但经过解释他便答应了我的要求，真是一个温柔的家伙。书上说过去的主播都会以这种方式谈恋爱，而作为主播的恋人则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并不是谁都可以忍受自己的恋人在金主面前献媚营业的，那种感觉和被绿了基本上没有区别。事实上，很多主播的恋人也的确被绿了，因为他们只是一种被称之为“备胎”的工具人，那些主播根本对他们没有感情，仅仅是利用罢了。

不过还好，我是新时代的虚拟主播，是我引领了不对金主献媚的风潮。虽然我无法确定以后的新人是否会为了赚钱而重演历史，但至少我可以保证自己不做那样的事。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说服自己开展这段恋情的理由。我已经做了骗子，我不能再做一个清潭。我是真的爱上了他，我不能让他被我所伤害。

初次交流非常愉快。虽然他那边没有VR设备，我还是尽可能地给他一种“真的在和女孩子约会”的感觉。对亏了这套新的设备，我才能随意设定他的视角，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能对着一个固定视角直播。哪怕我无法触碰到他，我依然感受到了他的温暖，他那青涩而柔软的热情。

我很开心，能够想起他，能够再见到他我真的很开心。只要有他，我就不再是一个人，我有了可以分享喜怒哀乐的恋人，有了可以去关心和被关心的对象。虽然我们无法在现实中产生交集，但是精神上的互相支持足以让我们获得一些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已经习惯了现实中的孤身一人，但这种习惯是属于雪之律的。月影茜无法忍受孤独，她需要一个能够陪伴在身边的人。

或许我的想法很自私，或许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待我的，但我依然会选择继续。这就是爱情，盲目又毫无逻辑的爱情。

他住在集体宿舍里，并没有和我一样的隐私环境。今天能够和我聊那么久，完全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他的室友全部外出。如果换成平时，他连和我说话都不方便，只能像原来那样打字交流。我不想看到冷冰冰的文字，虽然他的文字饱含热情，但文字本身还是冷冰冰的。我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如果可能，我还想看到他的样子，哪怕和我一样只是虚拟的也可以。

指望他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他家的条件很一般，无法让他单独出去住。被那么多室友所影响，他必然无法尽情去表达自己的感受。他用的设备也很一般，就是普通的便携电脑，看我直播的效果一点也不好，没有临场感，自然也无法充分感受到我对他的爱意。我必须要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身为他的恋人，我觉得我有义务去替他去做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我需要更多的钱，能够解决我和他共同需求的钱。

然而我不能去对着粉丝们摇尾乞食，这种行为违背了我的原则，不符合我的价值观。我就坚持认为直播赚钱是一个对等自愿交易的过程，我已经努力提供了直播内容，那么就不需要再去出卖人格和尊严。给我打钱是观众的自愿行为，我应该感谢，但绝不能谄媚，那样很恶心，至少我觉得很恶心。

以前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计算过，直播到底能够为我带来多少收入。但是为了帮助他更好得和我谈恋爱，我必须理清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并且尽量增加收入，在合理的范围内。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拥有十万粉丝的我，平均下来每月的收入可以达到六千左右。这对我自己来说足够了，无论是升级设备还是支付生活费用都没有问题。我还有母亲给我的生活费，而公寓的租金是按年交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给他搞到可以租房和购买VR设备的钱，而这些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我需要去攒一段时间才能凑够。

可是我不想等，我想立刻就和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的谎言随时都可能被揭穿，我的恋情随时都可能如肥皂泡般破碎。我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展开这段恋情。

我重新翻出了网站发给我的签约邀请，仔细阅读了上面罗列的条款。签约主播可以拥有50%的分成收入，这比现在只能拿30%的我强太多太多。并且网站还会依据主播的人气流水等综合数据为主播分级，不同等级有不同的月固定工资。而我作为整个虚拟主播界的塔尖，工资可以拿到1万多，这比我现在全部收入加起来都要多。

但问题是，签约之后就意味着我需要像上班一样按时直播，每个月都要播够一定的时间，并且礼物的流水也有最低指标。我很清楚这些限制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为了钱不得不变成我所讨厌的样子，意味着我开创的新时代被我所亲手终结。

我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我不想让月影茜变成我讨厌的样子，但是我又需要为他赚钱。

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