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时期的其他军官一样,刚刚晋升战时上校的路易-加布里埃尔-絮歇,平日里也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是一个好习惯,至少统帅安德鲁对自己的副官曾这样说。事实上,安德鲁平日里也随身带着一个不大的黑色笔记本。
在外表上,安德鲁平日里面带微笑,说话和气,时常让人感觉到上位者那和蔼可亲的一面。
然而,他也有极其恐怖的另外一面。
曾经有人未经允许,私下里动了安德鲁记录各种机密的小黑本。尽管那人仅仅是出于好奇翻了一两页,而且根本看不懂里面的内容,全是胡乱拼凑的字母(汉语拼音)与奇怪的方块文字(简体汉语)组成的。
尽管如此,这个可怜的倒霉蛋依然被解除了所有军职,而且强行送到血腥战场,成为敢死队的一员,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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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到“自由斗士”号战列舰的前几天里,始终处于亢奋中的絮歇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他就在摇晃不定的军官休息室,借助一根微弱的烛光,记录他在地中海舰队里的所见所闻……
首先,我必须承认,最初我登上“自由斗士”号战舰的时候,心中有一点点恐慌。毕竟,我出生于里昂,那可是一座典型的内陆城市。然而过了不久,再当我望着脚下这艘巨大的风帆战列舰,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欢悦。
此刻,作为陆军指挥官的我,第一次领略罗塞斯湾的万顷碧波碎浪,也感受到了地中海的汹涌波涛。当地中海舰队的所有舰船升起全部风帆,航行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的时候,我们经历的岸边城镇都被远远抛在身后。
哪怕我现在闭上眼睛,依然能回想甲板上看到的东西,每一根缆索,每一条节距线,那用焦油涂黑的拉火索,木制的三孔滑车,正方形的帆脚,以及下两层甲板上74门蓄势待发的火炮。
此外,我特别留意了舰船上标配的驳船和长艇都是装备有风帆和浆,因为这与未来的登陆行动密切相关。
其中的驳船一般干各种杂事,运送杂货、食品、信使等;长艇是一艘战舰上所携带的最大的小船,它通常是有舱的,最少也是一半有舱,用来运送到别国商船上检查走私货的人员,以及在沿海进行作战的登陆部队。
所有这些,我都可以做到过目不忘,而且我非常自信的说,哪怕在五十年后,我依然记忆犹新。
但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那原本强健的身体感觉很不舒服了,继而趴在船舷不停的呕吐,五腹六脏像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该死的,我知道我晕船了,而且很严重。
不久,“自由斗士”号的舰长,冈托姆上校亲自为我送来一根已经洗干净的生姜,他示意让我咬碎了,再慢慢的咽下去。
嗯,尽管生姜汁辛辣无比,但它对我晕船症还算有效,至少呕吐减少了很多。于是我可以静静聆听海鸥的欢快叫声,尽管这种海鸟的声音,比起里昂郊外清脆甜美的百灵鸟歌声,要差上很多。
此刻,我躺在固定床铺上,这是军官才能进入的舰舱。在漫漫黑夜里,只有值班者探望时,才露出灯笼发出的一线暗淡之光。由于我无法入眠,就慢慢倾听着上甲板传来的赤足走路的沉重拖曳声、喊话声、口令声和滑车发出的巨响。
等到我昏昏欲睡时,天亮了!啊,感谢万能的造物主!早晨的空气多么令人心旷神怡。
现在,我才知道。为何安德鲁统帅要求突击队务必在舰船上训练一周左右时间。尽管未来的战斗里,我们从罗赛斯湾到巴塞罗那也不过两百五十公里(约135海里),依照每小时五到六节的平均时速,大约一天一夜的航行时间就足够了。
那是所有的陆军士兵必须提前适应这该死的晕船症,否则,即便是成功上了岸,我们的战斗力都将大打折扣。就如同我现在的糟糕状态一般,别说拿步枪,就连握住一支笔都很费劲。
依照军舰里的新规则,任何士兵未经允许而擅自闯入军官舱,都会受到鞭刑10次惩罚。这项原定在法王时代才有,等到大革-命的第二年,1790年便被废除。但从今年10月开始,共和国海军默许在军舰上恢复了这项古老的规定。
说实话,我感觉这样有损于“官兵一切平等”的共和国理念,但随后我又想到安德鲁统帅的那一句名言:“三年陆军,百年海军!强国的海军需要一种以身俱来的贵族气质。”
事实上,我在舰船上见到的海军军官都非常有修养,他们为人谦和,举止优雅,而且基本上都是10到15岁时,以候补士官生的身份来到军舰,海上航行经验丰富,也懂得多国语言。
旗舰“自由斗士”号的舰长冈托姆上校,他的航海生涯始于1769年夏季,当时他的父亲是一艘商船的船长,13岁的他负责当导航员。9年后,即1778年,他与他的“骄傲的罗德里格”号征召进王家海军服役。作为拉莫特将军的舰队的一份子,冈托姆参加了1779年去往北美的护航行动。抵达北美后,他的船隶属于德斯坦伯爵管辖,继续参加了格林纳达之战与萨凡纳围城战。
大革命到来时,34岁的冈托姆不过是一名海军中尉。他负责指挥一艘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舰船,直到于1793年被英舰俘虏。9月,冈托姆终于获释,随后升任海军上尉,并在“朱庇特”号上服役。1794年2月,他被擢升为海军上校,5月被分配到重建中的新地中海舰队,开始指挥这艘三级战列舰“自由斗士”号。
至于海军下层人员的组成那就鱼龙混杂。我所在的这艘法兰西战列舰的水手,居然是来自五六个国家。当然,依然是法国人,或是被法兰西征服地区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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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托姆上校私下告诉我,水手们的原先职业,包括了渔民、不愿意种田的农夫、破产商人、街头流浪者、走私犯、战俘与刑事犯。毕竟,没有多少正经人愿意来这个该死的地狱里等待煎熬。
“这些人被武装宪兵强行带到小船上,老老实实的站在甲板上排好队。他们被海军哨兵看守着,接受船上的军医与军官进行例行检查,接着登记入册……谁要是反抗,头上就会挨--棍子。然后被拖在船舷继续挨鞭子。如果有人逃跑或是失踪了,关于他的记录就会被留在船上,他们的特征将被送到海军部,成为国家的通缉犯。”
……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的晕船症好了很多,可以少量进食了,当然大都是流食。而且我也可以自行离开军官舱,重新回到后甲板,领略一下美妙的海面风景:地中海上强风吹动着飘渺的浮云,而潮湿的雾气在内陆的山脉边旋转升起,上升到数百米的高度,聚集成云,后又继续向西逶迤飘去,在伊比利斯半岛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们的巡洋舰队在马塔罗要塞的外海,与两艘那不勒斯武装商船意外遭遇。
当时天气恶劣,海浪汹涌,我以为特吕盖将军会下令直接击沉,然而,他的命令却是要求强行登船俘获敌商船。
事后,舰长冈托姆上校告诉我,被俘获的商船上,人员与货物都是明码标价的,需要船主与货主拿赎金换回来。当然,彼此交换被扣押的商船也行。
在天气恶劣的状况下,实施俘获商船行动的巡洋舰很容易因为风浪而导致舰船颠覆,就连负责率队登敌船的陆战队军官也觉得不可思议,以至于躲在军官舱里,迟迟不愿意回到甲板上接受指挥官的命令。
就在冈托姆舰长行将大发雷霆之际,一名叫罗萨梅尔的矮个子海军士官自告奋勇站了出来,他率领一支海军陆战队士兵冒险成功,居然还是一口气俘获了两艘那不勒斯商船。
随后,特吕盖司令官召见了这位敢于搏命的罗萨梅尔士官,不仅当众晋升罗萨梅尔为海军少尉,还额外给予他一笔高达两千里弗尔的作战奖金。
事后,我才知道罗萨梅尔出生于贵族世家,在1787年出海,并很快成为了沿海航运的一名领航员。1792年,他以水手身份正式加入法国海军,并参加了两次前往圣多明各的航行。
1794年在“公约”号上服役期间,罗萨梅尔参加了著名的“六月一日海战”,战后被提拔为海军士官,并在今年8月,调入新地中海舰队中继续服役。
事实上,这位年仅21岁的少尉的野心很大,似乎并不满足于眼下的胜利,他期待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而且机会也很快来了。
桅杆上的观察员发现,西班牙人在靠近马塔罗要塞的内陆,有一座存放军需品的仓库。于是当夜凌晨过后,接受任务的罗萨梅尔少尉再度出击,他带了30名陆战队员划着登陆艇,偷偷上了岸。
尽管在接近军需仓库的时候遭到西班牙哨兵的抵抗,但陆战队员在罗萨梅尔少尉的指挥下,不仅成功消灭了西班牙守军,还顺利焚毁了马塔罗要塞在此设立的军需仓库,然后无一伤亡地返回舰上。
拂晓时分,西班牙人至少派了一个营的步兵,还有一队骑兵追击我们的勇士。只是等到敌人的骑兵即将追到罗萨梅尔和他的陆战队员时,他们自己也正好进入了我方舰队大炮的有效射程之内。
伴随着数艘舰炮的巨大轰鸣声后,西班牙骑兵立刻丢下了十多具尸体,调转马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