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姨失落地低下了头:“也是,既然他不同意,恐怕大小姐也是不会同意的。”
当天晚上,刘黎茂考虑了很多。
他又将德叔写给自己母亲的信来回地看了一遍,这确实是他的字迹。
字里行间都是充满了对湘姨的控诉,可是还会忍不住地将自己的照片塞进信封里。
原来,德叔也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时刻保护着自己。
刘黎茂忍不住感叹:这个家伙真的是……
隔天早上,冬子就为湘姨找了辆黄包车。
湘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希望能看到转机。
刘黎茂从二楼的 窗户看向下面,脑袋里忍不住地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
那个反复做噩梦的场景,被虐待被毒打的场景。
可是没过多久,又看到了昨天晚上看了一整晚的信。
德叔既然这么些年与她保持联系,是不是代表认可了她的反省。
他这么多年无儿无女的,居然还将积蓄拿出来为湘姨治病。
我该信吗……
刘黎茂的内心有一些犹豫,之前虽然说这个家里由沐馥做主,可那也只是单纯的气话罢了。
就算是自己做主将人留下,馥儿也不会说什么的。
可是,他真的要留下吗?湘姨真的跟之前转变了不少吗?
这一点他是犹豫的,穆静荣那边还没有给出相关消息,哪怕怀疑她是敌方间谍也是不能够的。
可这要是真的走了,她在外面随意散播自己不善待母的消息,恐怕馥儿的名声也会很难听。
于是,他只能将人留在这里了。
刘黎茂快速地跑下一楼,将人拦了回来:“留下吧,我同意了。”
冬子站在一旁喜不自胜:“可以在这里养老了,我帮你将行李拿进去。”
他提上行李,直接跑开了。
“家里正缺个人打扫卫生做饭,你留下我们就不用下班回来还要忙碌吃的了。”刘黎茂板着脸,似乎对刚才的决心又有些后悔。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反悔了,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就多开一条线路将家里的这个人查干净。
“好,我现在就去做饭去。”湘姨颤颤巍巍地走巍巍地走了进去。
计划成功……
她走到厨房里,看着一桌子要收拾的菜,勤恳地做事起来。
采儿想着昨天的乞丐,也没怎么睡,就想着进厨房帮忙收拾,结果发现了在厨房忙碌的湘姨的身影。
“采儿,你别在我这里忙活了。赶紧去叫夫人起来吃饭吧,我这等会儿就好了。”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冬子,冬子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
“原来如此,以后厨房里有你的忙碌也算是为这个家里减轻了负担,我会让黎哥给你算工钱的。”
“不用不用,收留我一个住的地方就行了。”湘姨连连摆手,这要是算工钱,那我岂不真成了他们家的佣人了?
这要是到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他们可得都瞒着我了。
“这怎么好意思,哪怕是冬子,我们也会给薪水的。”
冬子明白,就算这个老太太留在这里,也是跟自己不一样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小姐授意的。
这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查出家里的什么内贼,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湘姨头上。
张冬呵呵一笑,也不在意采儿的话。
“夫人有说想吃什么早餐吗?”
“昨天晚上的气氛沉重,导致她有些没胃口,想着喝点粥呢。”
“已经煮上了一个多小时了,等会儿就好。”湘姨笑道:看来这个小妮子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些话语权。
“是吗?如果能收服我小姐的胃,后面她可就不想着出去吃了。”采儿捂嘴笑了起来:“黎哥在书房吗?”
“对,他在书房。那些信我还没过了,就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了。”
“啊?这样呀。”采儿有些无语:他现在可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可不能因为一些事情左右了自己的思想。
“我替夫人去看看他,免得出什么事情。”
采儿敲开了书房的门,刘黎茂将门打开:“怎么,小姐醒了?”
她挤进了书房:“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给你母亲写信的这件事情连冬子都不知道,她却毫无保留地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是德叔瞒着冬子做的。”
采儿摇了摇头:“你尽快让穆静荣那边将事情查清楚吧,湘姨这个人整个让我感觉都是怪怪的。如果说是真诚的忏悔,可是她身上又能看到一股杀气。”
“这一点,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刘黎茂只要一想到德叔的信,仿佛智商就开始掉线了:“可是如果德叔没有察觉到她的善意,恐怕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保持联系。”
“这又回到了原点,一切放进来的人都查一查吧。”采儿笑道。
门口传来了沐馥的声音:“好饿呀,今天是婆婆做饭吗?”
这一声直接将刘黎茂吓了个激灵:这要是湘姨以后摆起婆婆的款,那我还要不要在这里待着了。
“夫人不敢当,我儿子是入赘的,您就跟冬子一样喊我湘姨就好了。”
“咳咳……”刘黎茂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馥儿背后咳嗽了两声:“你都知道了?”
“这有什么不敢告诉我的?毕竟是生你的母亲。虽然生之后也没好好养过,都是沐家养的,可那也是你的生母。”沐馥嘴角上扬:“今天我想在家里吃了去上班。”
“可以啊,反正湘姨今天做了不少吃的,你可以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他眉开眼笑:默认了此事的沐馥是想着要跟他演一场。
原本可以在家里不用演戏,现在看来也是要演起来了。
“好。”沐馥挑眉,完全忘记了昨天答应那个乞丐要给他带早餐的事情。
等到快到学校时,采儿提醒:“昨天你答应给别人带早餐的事情……”
“啊……”沐馥想了起来:“还好有你提醒,冬子,你将车停在这路边,我与采儿下去买一份。”
“给谁带呀?”刘黎茂与冬子有些好奇。
“乞丐罢了。”
“哦,原来是乞丐呀。”他脑子里回想着昨天见着沐家的车,躲着的那个残疾破烂男人:“就算是乞丐,咱们也不能这么施舍。”
刘黎茂笑了笑:“还是将人劝说,看能不能到宋氏工厂里谋求一份职业吧。”
“这个我会跟他说的,不过我想治一治他的腿。”
“那个人是左腿有伤吗?”刘黎茂接着话茬直接说了出来。
“怎么?黎哥也知道?”采儿站在一旁歪着脑袋有些好奇:“该不会是吃我家小姐的醋了吧。”
沐馥害羞地将头低了一下,拉着采儿说的哦啊:“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再不快点,就该迟到了。”
刘黎茂点了点头:“走路小心点,别摔着。”
两人走远后,他对着驾驶席上的人说:“那就果断地查一查那个乞丐。”
“你这也太小心了吧……”冬子忍不住扶额:“你喜欢小姐就明说呀,不要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呀。”
“她心里牵挂的都是那个死人,我在法国想尽各种办法都走进不了她的内心,现在主要是怕有人利用那件事在趁机伤害她罢了。”刘黎茂靠着窗户边,伸长胳膊撑住自己的脑袋,眼神中带着伤感。
“这些年你们不是也找了不少的地方?”冬子有些无奈:“是时候要劝小姐放弃了。”
他启动了车子,刘黎茂还是一脸的失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失落什么?可能是在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对那馥儿表明心意?
手里还攥着之前沐馥随意绣给他的手绢,上面的绢丝已经开始脱落。
她绣的那块地方的线已经开始凌乱,也没想过找她去重新要一块帕子。
“等她真正放弃的时候再说吧,我现在去说这件事恐怕她会多想。”
到了军委大楼门口,刘黎茂从车内走了出来。
三楼的顾锦沣正在朝他使眼色,看来办公室里出现了什么不速之客。
“怎么回事?”冬子也发现了。
“可能是特高课的池田科长来了,我们小心处理就行。”刘黎茂整理自己的衣冠,进入军委大楼。
“池田科长,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了?”刘黎茂挂上沉稳的笑容,伸出自己的手想着去握一下对面的人手。
可那人却连理都没理他,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听说你昨天去了岩井公馆?”
“是我老同学给我发的请帖,太久没见了而已。”刘黎茂笑道,这个老上司还真不是盖的,居然很快就查清了自己的行程。
“是吗?那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那边任职呢?”
“我是新政府请我过来做事的,当初事事都向着这边。”刘黎茂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难不成是有什么人在您这里嚼了舌根?”
他招呼池田科长坐下,转头对冬子说道:“叫林祖昌过来泡几杯茶。”
刘黎茂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我这里刚得了今年的新茶,还没请池田科长尝一尝呢。”
“我听顾长官说过,你是一个爱茶之人,别人泡的都还嫌弃呢。今天叫林秘书泡茶,想必是得到了张秘书长的真传了。”
“过奖了。”张冬点了一下头:“我先出去吩咐,有什么事情你们再叫我。”
他将这一切礼数做到位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办公室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