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退位是一个问题。

陈太一想来想去，惟有一死。

上任人皇给了一个选择，就是隐居。

但是陈太一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一心想着去鬼界。

人死了才算是结束，哪怕是隐姓埋名也要先把原来的人消除了，不能让人觉得这个人依旧在。

去鬼界就是死，就是和人间以及过去切割。

哪怕是天上神仙，成仙之后也不能保佑家族万万年荣华富贵。

“好！就这么决定了！”陈太一发了狠心，“我要死在床上！”

下定决心后，又有些犹豫不决。

“我是不是死的光彩一点比较好？比如去打地池三仙，临死前为越国做点事情，然后让越国背负我的意志继续前行？”

“唉……可是这样会很麻烦，我还是想死在女人身上比较简单一些，感觉更有趣。”

陈太一陷入了纠结。

为越国而死意义更大，更光荣，更能振奋人心。

死在女人身上肯定会背上一个昏君的名头，遗臭万年。

“好难啊……”陈太一躺在地上，陷入了无比纠结的选择。

明显是觉得没意义的死亡更好一些，可是又抹不开面子，无法光明正大的做一些低级事情，在乎别人的看法。

***

久忘川

“不要回头！”

陈大道目光坚定的走在前面，又语气郑重的提醒后方两人。

一个是身强体壮，但是此时遍体鳞伤的陈万力。

还有一个同样是经过一番血战，此时面容虚弱，看起来没有丝毫血气的苍白女鬼嬛真。

嬛真走在陈大道和陈万力中间，一边看着陈大道的后背，一边忍不住询问道：“后面是什么？幻术吗？”

陈大道冷声说道：“此番你设局害我兄弟二人入此险局，今后你我再无瓜葛，你今日若是回头坠入鬼河，亦和我二人无关！”

嬛真有些不服气，又辩解道：“这事情是我家中老父安排的，我也是被你说了之后才知道此事。”

陈大道冷面不语，脚步坚定地往前。

蛇道蜿蜒没有尽头，天空也阴沉如洞窟，两边又是看不远的厚重迷雾。

在灰白色的迷雾里，出现了田陷、白鹤散人、渔夫子等人一起论道的场面，还有和秦不眠化敌为友，和很多人说说笑笑的画面。

也有秦不眠身死时，死不瞑目的一幕。

很快又出现了岩王城的景色。

记忆里的岩王城是什么样子，此时画面的岩王城就是什么样子。

陈大道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从自己还是小时候被父母看重，在父母膝下读书，到年少时听从父母的各种教导。

有白红妆少女时期的模样，也有被母亲抱着的陈太一摇摇晃晃的露出微笑的一幕。

这些画面伴随着陈大道的前进的脚步，慢慢的向后移动。

陈大道冷眼继续往前。

陈万力眼神警惕的看着这些画面，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叫狗蛋的村人，这个村人从小到大，吃苦挨骂。

这和陈万力没有关系，陈万力并未继承人性。

慢慢的，伴随着脚下的前进，远处的画面也清晰了起来，是一路上遇到的花花世界，有趣的事情，有味道的美食。

“往前走！前面有更好的！”陈大道的声音再次提醒了身后两位迷茫者。

陈万力很快摇了摇头，无所谓的跟了上去。

嬛真也看到了什么，已经陷入了纠结。

“陈公子，这些是幻术还是真的？”

陈大道面色凝重的说道：“不要在乎它是不是真的，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族中长辈的安排，他们设计坑我帮你还阳，你岂会不知道？”

“不要和我狡辩这个，我不在乎，现在你若是想真正活着，就不要回头！”

嬛真面露尴尬之色，又满是苦色的说道：“这段路还要走多久，我们都走了五天五夜了，也不见头。”

陈大道压抑着怒气，“因为你还迷失在过去！此乃鬼道，凡是往回看者，皆忘不掉过去，看不到未来！”

陈太一可以回头，他回头也没关系，因为他并未被过去所束缚，一直都在前进，更是在鬼道忘久川上领悟了时代在进步这一逆反鬼道的剑法。

常人和别的修士只要一回头，就再也无法摆脱过去。

陈大道也不敢回头，一旦回头，这些年的努力就全废了！

家人、朋友，以及自己。

转世轮回者，一旦回头，就再也无法保持现在的自己。

修士也是一样，经历的越多越复杂，寿命越长，就越是有不同时期的自己。

小光没有离开鬼界，是因为她被困在了鬼界，以龙妇的心态被困住。

若是原本的西施小光，反倒是能和陈太一回去阳间。

已经死了的人和鬼，是无法回到阳间的，只有心还在阳间的人才能回去阳间。

“这条路，只有舍弃一切的人才能继续走下去！”

陈大道说着，继续往前，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终点。

嬛真无法闭上眼睛躲避那些在眼前和脑子里冒出来的记忆画面，逐渐的，耳边也传来了好像是父亲和爷爷的声音。

【真儿，这陈大道不可轻信，看似正人君子，无欲无求，实则所图甚大，此番定是蒙骗与你。】

【不要相信他的话，他的话只能信三分！】

【万事无绝对，你自幼天资聪慧，又准备了三十年，你的机缘并不在外面，就是在这里。】

【起死回生又不是难事，灵丹妙药寻不到就算了，怎么会一回头就死了？】

【本来就是鬼，此番失败了回去后再从长计议便是。】

【在这里走了五天五夜了也不见尽头，这陈大道莫不是在骗我？】

嬛真走着走着，听着看着，心中的想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会动脑子。

【师妹！】

嬛真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也在前方看到了熟悉的人。

“师兄！？”

陈万力此时从嬛真身旁经过，正要提醒她不要傻愣在在这里，赶紧走。

“万力，继续走。”陈大道的声音安静且轻柔。

嬛真听不到陈大道的声音，也看不到陈万力从她身旁经过。

她明明是站在原地，本该静止不动的那人儿，却仿佛是移动的镜面一样朝着后侧飘去。

嬛真高兴地注视着那画面里的俊俏男人，“师兄！真的是你！我好想……”

她面带欣喜，跟着画面回头，看向了后方的过去。

一阵迷雾聚集而来。

嬛真很快就迷失在了一片迷雾之中，陈大道和陈万力身后的蛇道上再也没有了嬛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