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林是在早上七点半的时候醒过来的。

他头疼得很，这才想起昨晚好像喝多了。

他一揉脑袋才意识到这疼痛还不仅仅是宿醉导致，更像是外伤。

“爸，你醒了？”肖长林这才看见女儿在他床边。

“昨晚，是你照顾的爸爸？辛苦你了。”

“您还好吗？身上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陶然一脸关心。

不舒服？去医院？

见保姆也凑上来，肖长林一脸懵。

然后他很快知道，昨晚自己在楼梯上撒泼，最终滚下了楼。因为他，保姆摔了一跤，而女儿肖霄更是因为他也摔下了楼梯……

保姆阿姨和陶然已经有了默契，相互帮对方开脱。

“多亏了大小姐舍身拉了先生您一把，您有了一个拉力，才没有造成更坏的恶果。可大小姐为了您，伤上加伤，比您摔得还要重。”

为了配合如此说法，陶然腿上还缠了纱布。

肖长林看了镜子，被里面的猪头吓了一跳。明天要上庭，就这个德行，怎么给法官留下好印象？

造孽！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周一，他有好几个会议，他得稳定肖氏内部，得处理好几个重要项目，他得去见律师，他还得去和银行的人讨论贷款的事。

他顿时头疼起来。

就镜子里他这模样，谁看他不得想入非非？他怎么出去见人？

他突然想到昨天一堆记者媒体人认定肖霄又被家暴在堵他，今天他去公司……只怕又有媒体人在那！自己这样，会不会被人做文章？

最重要的，是他今天还得去借钱！账上的钱只够支撑几日，他得去想办法。可他这鼻青脸肿一脸伤的，别人会不会以为他是被债主揍了？银行为规避风险，会顺利放款吗？他还能顺利从朋友那里借到钱吗？

想到钱，他一下想起来，昨晚自己喝醉的前因，正是因为自己跟董萍要钱，她不肯还对自己下手……那女人，太可恶了！

往日的恩爱在考验来临之时简直屁都不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却连一分钱都不肯给他。为了不给钱，下狠手还逃跑？……简直不能算人！

而与那女人相对的……

这会儿看到长女脸上不比自己轻的花花绿绿伤口，看到女儿层层包扎的腿，闻到女儿身上那浓重的药味……肖长林突然生出了愧疚。

是肖霄整夜在照顾自己！是肖霄救了自己！他突然想到，昨天董萍拿花瓶砸向自己时，也是肖霄大声提醒自己，才让自己躲过了一劫吧？

肖霄虽说平常对自己嘴上说话难听，实则对自己却是无比关心，外冷内热的那种孩子吧？

看这孩子，多真诚的眼神啊！

这孩子，眼里好亮的光！

那种关心，期盼和紧张，根本就藏不住啊！

保姆还在为陶然说话，说大小姐昨天是奋不顾身，毫不犹豫去救了他；说大小姐昨晚一身的伤，是一个人一瘸一拐去看的急救；说大小姐今早五点就过来与自己轮换照顾他……

肖长林似乎第一次重新认识了这女儿。

愧疚。邻居都看到董萍董芸欺负长女，监控和阿姨都证明是董芸拿了衣架来殴打长女，可自己心里清楚对错，却没能帮她主持公道。

相对下，她对自己，却是恰恰相反。她为自己的付出，既没追求感情上的回报，也没有涉及任何金钱利益。

感动。刚刚一想到董萍昨晚的决绝时，那种背叛感一下窜上了肖长林的脑门。再因公司的种种困难，面临的官司，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完全席卷而来。

可在他突然发现，周围这冰冷的关系里，还有自己从未上心的一缕关心时，这份感动一下被扩大了。

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

肖长林伸手，拍了拍陶然：“谢谢你救了爸爸。关键时刻，还是你最好。”

最好？哦？她成了肖长林嘴里“最好”的存在了。哈！

虽然有些觉得讽刺，虽然这个“最好”不一定有多久的时限，但多少也是陶然多日努力下的一番成果。

陶然给出了她影后级的回馈表演。

她微微一笑，嘴角上翘，但又迅速收敛，眼里有泪，眼神坚定看着肖长林：“你是我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有困难，我肯定得帮你，你有危险，我必然会救你。这都没什么好谢的。一家人，就该这样。”

陶然的轻描澹写，理所应当的话挑不出毛病，却又暗戳戳阴阳了那对母女。

肖长林鼻子一抽，再次想到那边的狠心……一家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他最爱的两个人，都还不如自己一直忽略的孩子！

肖长林对那两人越发失望。

在知道手机被自己摔碎后，肖长林再坐不住了。

他赶紧冲到了书房，用电脑查了自己的邮件，又打了多个电话。当然他也顺便看了眼昨晚摔下楼的场面。

那监控角度拍得清清楚楚，肖霄这孩子，摔得好惨，好可怜！

肖长林心虚，看不下去了，自然也不可能追究玉扣的事。

他又主动给陶然划了五万块，让她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去买。

可陶然多懂事啊，直说知道爸爸不容易，所以她拒收。

肖长林的资金缺口可远不止这点，坚持让陶然收下了，让她好好休息，让阿姨多做好的给大小姐补补，又告知了自己今天有很多事要做，让陶然不用等他回来吃晚饭，自己先吃……

他那种完全不一样的关心，是肖霄从没体会过的。

他刚换好鞋又被陶然叫住。

“爸，您没吃早饭呢，这个路上带着。”陶然已经让阿姨打包好了早餐盒和一壶蜂蜜水。她还给肖长林准备好了药膏，让他多涂几次，快些消肿。

如此细心，又叫肖长林感动到了。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他还又折返回来：“你受了伤就别去上学了，在家里好好待着。如果有什么事，给爸爸的司机打电话。今天爸爸有好多事，大部分时间手机可能没法看。”

陶然乖巧点头。

她本来就没打算去上学啊！

董萍说，趁着自己去上学，九十点钟就会到，自己总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吧？

他手机接不了，那就更好了！

陶然还又多问了一句：“如果董萍再来闹事，我可以不放她进来吗？”

肖长林一愣，然后点头：“当然。”

放进来了，两人恐怕又得打起来。这两人不见面才最好！自己今天忙得很，绝对不可能像昨天一样围着她们转一天，却什么事都没处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