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邵宇哲叫醒的时候他已经把车停在我家楼下的停车场里了。他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俯身轻柔地的叫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地下停车场不甚明亮的灯光里突然不知今夕何夕,唯一知道的,只有眼前叫着我名字的人。
我听见自己发出一阵连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回应,他却笑了起来,探身靠近我。我有些着迷,不知是该走向他,还是该习惯性地逃跑,但在我想清楚方向之前,右脚就因为妄图自主地移动,引发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就让我脑子清晰地浮现出了跑马灯的画面。但毕竟只是扭到脚,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跑马灯也只是跑过了今天一天一轮就收工结束了。
我也总算清醒过来。
“安全带。”他说。
“哦……”
他伸出手扶住我,我任由他扶着,慢慢从车上下来,想起自己一开始的计划是想要装睡逃避路上的交谈,结果还没开始装就真的睡了过去。我思考了一会儿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嘴角,嗯,干燥而柔软,没有任何口水造成的痕迹。
“走吧,我送你上去。”他温声说。
家里确实有人在等我。
……这是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话。
我看着沙发上的人。
沙发上的人看着电视机。
电视机连接着游戏机。
……要不是视野中间还有个开门的任奕鸣,我真的要考虑一下我是不是穿越了……
“你失约了。”开门的任奕鸣说。
“我扭伤了脚,走不动路了。”我手里举着那把没有派上用场的钥匙,对眼前这番景象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我来找你了。”他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在笑的浅淡表情,然后很快就收了起来,“你可以走了。”
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着邵宇哲说的,而后者也毫无意外地,回给他一个无动于衷的表情。
我回顾了一下画面进行到这一页的过程。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我在电梯里习惯性地检查手机,看到我在车上睡着时收到的消息,是安发来的,告诉我他们已经到我家,自己开门进去了……但是有唐磊、阿墨,甚至肖远的存在,谁能想到这个“们”字,包含的是任奕鸣……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在和安请假的时候她确实说了忙完会来我家,我当然不会跟她客气,不但不客气,还顺带让她带些宵夜过来,至于带什么的部分,我好像回答的是都行……
然而并没有想到会行到这种程度……
……直接把厨师带过来的程度。
感受到了友情的坚不可摧。
我还有点不好判断这个场面是不是可以直接开始点菜了,我们友情坚不可摧的另一方——结结实实端坐在沙发上,始终面对着电视机的安终于无波无澜地开口了: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她脸上无波无澜的,目光却转过来,直直地盯着我,我被她看得有些紧张,踮着一只脚的重心微微不稳,我于是决定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准备在她说出来点什么我无法面对的吐槽时立刻假装倒下。
“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安还是无波无澜的样子,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们三人,用怀疑的语气说,“你说实话……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肖远偷偷过来对游戏机动了什么手脚?”她的表情已经完全认定了这个怀疑,“除此之外我完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能性我会一直打不过他?”
……我就知道。
“这台游戏机是肖远买的,可能有点亲子感情在里面。”我说。
安凝视着我,又看了看在场的另外两人,再然后低头和游戏手柄互相体会了片刻,随即把手柄往边上的沙发一扔,说道:“说起来这款游戏机也有些年头了,是应该更新换代了。”
游戏机也不含糊,干脆地闪了闪,自杀了。
我们四个目睹着这一不科学的现象,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这么早就跑过来了,”我决定还是把有限的脑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转而问安,“是不是店里出什么事了……不至于是重新开业的第一天就没有生意要提前打烊吧。”
“与其问店出了什么事,不如问店里的厨师出了什么事,”安意有所指地长叹一声,从沙发上轻盈地跳下来,走到我面前。她和邵宇哲隔空打了个招呼,才对我说,“我们是正常时间打烊,能这么早走是因为阿墨和肖远自告奋勇在店里帮忙收拾,唐磊直接开车送我们过来的。,对了,阿墨家老板明天出差回来,她一早要去机场接机,就不跟着我慰问你了。”
我觉得我越来越跟不上了。
“因为任奕鸣一直说想要见你,”安拍了拍被点了名的主厨,用一种好笑的表情看着我,又看了看邵宇哲,“他说和你之前有过约定,所以想要尽快见到你。”
也许是因为她的语气,也许是因为我明明又病又瘸却一直被堵在自己家门口,到现在都没能坐下的遭遇,更或许是因为上一段提到的约定中的另一方实在不是以能说会道见长的,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让我产生了一种做了什么正在接受问询的错觉。
甚至就连任奕鸣也毫无理由地看着我。
“他找我帮个忙……追寻食之奥义什么的。”我干巴巴地挤了个句子出来。
“这听起来就解释了很多事,”安一副槽点太旧实在不值得吐的样子,“说实话,表达得如此动听,要不是他手里端着一锅豚骨汤,我大概是真的要感动了。”
“就是这样。”任奕鸣像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样,又回到了他那种独有的,沉稳而不为所动的表情,看着邵宇哲说,“约定就是约定。”
“你可以等她好了再继续这个约定,”邵宇哲回以同样的表情,“毕竟我住得要近一些。”
“二十多年了啊,”安假模假样地抹了一把泪,“我终于看到这种画面了,果然有需求就有市场,有竞争就有进度啊。”
这剧情从我进门开始就已经跟不上了,总感觉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自己关注和懒得关注的部分开始自说自话起来,尤其是安,直接就进入了平行宇宙,但我想到了友情的坚不可摧,又决定还是不打断她了,然后就看见安双手合十,搓了搓,手心向上放在我的面前:
“来吧,投入我的怀抱吧。”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半个人就已经在安的怀里了,少侠一招……不,我不知道安少侠出的是什么招数。
“只有我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安揽着我的腰,轻而易举地把我带到沙发上放好,不管是姿势还是力度都让我备感轻松。当然,凭良心说,安是熟练工,别说只是扭到脚,就算是摔断腿她的经验都比其他人要丰富上许多。
“接下来照顾她就是我的事了,另外为了公平起见,我再正式通知一遍,暖暖的脚三天后要换药,这个名额你们可以争夺一下。”安带着一丝故意的微笑把两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立在门口的男人推了出去,“不过打架只能在户外。”
关门。
……而我甚至,突然觉
得有些想笑。
“没能进门的那个就算了,至少让你家主厨把外套穿上再赶他出去吧。”我说。
满足了狗血情结和表演欲的安像只吃饱了的猫一样倒在沙发上,我也就坦然地把脚搭在了她的大腿上。安歪着头,仔细查看了我那只缠着绷带的脚踝,用伤残定损的语气感慨道:
“真是只命运多舛的脚,不过看起来还不算太糟,至少没上次那么肿。”
“我都觉得医生给我敷药是在嘲笑我了,”我如释重负地仰面倒在沙发上,感觉最后残存的力气都在这一刻用尽了,我望向天花板,冷静地说,“换药大概是因为没嘲笑够。”
“你今天的思考回路深了起码三个色号你知道吗?”安懒洋洋地回复,她伸出手,带着一丝凉意按在我的额头上,让我昏沉的大脑发出舒适的叹息,“还有一点热,你先起来吃点东西,任奕鸣给你做了豚骨拉面,汤是从店里带来的,专门留给你的,面是他刚刚做好的,你趁热吃。我去给你放洗澡水,等你吃饱了再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友情的坚不可摧啊……
她的声音和细碎的话语是再好不过的安抚剂,构成了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包裹着我。我从喉咙里哼出些声音表达我的感动和满足,但人已经一点都不想动了,我在大脑中想象着那碗独一无二的豚骨拉面——圆形粉嫩的厚肉片,从中间剖开仰面朝上的溏心蛋,香葱、海苔满满地铺在面上,还有最重要的,浓郁鲜白的汤汁,一看就和外面那些勾兑出来妖艳色泽完全不一样……我想象着自己大口地吸着面,吃到连汤也不剩,然后把整个身体都浸泡在热水里——好吧我会把右脚拿出来的……我在脑子里预演着这一切,沙发就像是突然变成了松软致命的流沙,缓慢地卷着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下沉,我完全动弹不得,也完全不想动弹。
安也没催我,她只是用轻柔的声音,说着大概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把我已经下沉到脱离身体的意识拉得浮浮沉沉的。
“……所以咯,”她轻柔地说着什么总结的话,“唐磊看你冰箱里的食物有点不太新鲜了,就时光倒流帮它们恢复了青春,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他让我代他跟你说一句……不用谢。”
我浮浮沉沉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辨认出她说了什么,又用了更大的力气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我消化不良了一会儿,艰难地向她伸出手:“……扶朕起来。”
安早就准备好了,她配合地接过我的手,把我拉了起来,表演欲十足的摆出一个小安子的姿势。我有点无语,但还是一半踮着脚,一半撑着小安子,把自己一瘸一拐地蹭到了冰箱面前,安表情关切地看着我,默默地给予我支持与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把冰箱门打开,果然冰箱过完初一开始过十五,热闹得可以再来一次聚会。唯独有一个被排挤的范围,故意堆砌出一段距离,在里面姿态凛然地堆放着新鲜鸡腿肉土豆洋葱胡萝卜这种完全不需要冷藏保存的食材,还有整盒多口味的咖喱块和未开封的黄油叠加其上。
那个地方,我存放着的鸡肉咖喱却不翼而飞。
我突然明白了重返青春是什么意思。
把食物还原成食材吗?!
我沉默地把冰箱门关上,扶在那里稳定了一下情绪。
“唐磊这是病,真的,”我对安说,“早治疗早康复。”
“我倒是觉得还蛮可爱的,”安终于把从我进门开始就憋着的笑释放了出来,释放了好长时间,才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这个人还是总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底线低到不可思议吗。”我不怎么认真地翻了个白眼,被安开怀的大笑笑得没脾气了,“所以他是把你们送过来,进门后直奔冰箱,拿了我的咖喱就跑吗,真刺激。”
我的大脑里开始生成对唐磊霸道总裁形象极具伤害性的画面。
“不是,他本来是想堂食的,然后把用过的盘子堆在水槽里,”安的说法更过分,“结果才刚打开冰箱就接到一个电话,着急着走,只好打包外带了。”
“……我病了,我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更能伤害老板的存货了,”我疲累地蹭到餐桌前坐下,把额头抵在桌子上,突然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等等,既然他接到电话就走了,那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食材?”
还时光倒流恢复青春……
“那个是我来之前就买好的,”安已经把那碗传说级的豚骨拉面端到了我的面前,放上汤勺和筷子,甚至习惯性地用店里的规格给我摆了个盘。她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托着下巴说,“怕你请假在家无聊,给你准备的玩具。”
真是不得不服,连这一层都想到了,这个经验也是丰富得过了头。我抬眼就看到安轻微地压了压嘴角,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而且唐磊喜欢咖喱……我就多买了一些……”
虽然对话中出现唐磊就等于出现嫌弃的情绪点,但我想到以前的事,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一边把面拌开一边说:“他喜欢咖喱是因为当初我给你当枪手的时候,只有咖喱是你自己做的。”
“我原以为像咖喱这种味道重又浓厚的东西,就算我把鸡肉煎成碳也该掩盖住了,”安弯起一边的嘴角,有点得意又有点不甘地说,“真是辜负了我对它的信任。”
“唐磊还活着,咖喱君就已经功高足以盖世了。”我不怎么认真地吐了个槽,“你再去拿个碗吧,帮我吃一点,输完点滴的时候吃了些鸡汤捞饭,现在也不怎么饿。”
“邵宇哲?”我和安之间没有客气这一说法,她乖乖再去拿了另一套餐具来,看着我分一半给她,才问,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嗯。”我小口喝着汤心不在焉地应道,食物本身的味道调和在一起,又一层一层在味蕾上分开,真是美味到可怕的程度,我赞叹了一声才继续说,“虽然我在医院度过了晚饭的时间点,他这样做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他说了我输完点滴以后要吃东西,不然会头晕恶心,这都多少年以前的毛病了,我自己都快忘记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还记了这么久,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嗯……”安想了想,“是不是个了不起的人不好说,不过你输完点滴要吃东西这件事应该是我告诉他的。”
我看向她,眼睛就微微地眯了起来。
“就是你们两个神经病大晚上跑去淋雨那次,他屁事没有,你高烧三天。”安也眯着眼睛回看着我,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闪着冰冷的寒光,我立刻就怂了,老实低头,安静吃面。
所以这样我就完全能够理解了,如果是安在那种情况下告诉他的,别说记得这种小事了,估计一辈子的心理阴影都跑不了了……
难怪他当时会那么自责,紧张得都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没敢告诉我的绝症,以安高中时期的战斗力,多半邵宇哲同学的幸存者负罪都足够引发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件事,”看我没有说话,安终于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为难地说,“我和邵宇哲的关系其
实并不像我和你,或者你和他那样要好,而且从我们还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虽然那段时间我们一直混在一起,在食堂占占座,互相抄抄作业,一起打打游戏什么的,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你,我其实和他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交情……所以我们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大概也只有跟你有关的事了吧。”
我停下嘴里的动作,有些困惑不解地看向她。
“那段时间,包括他那边的朋友,其实我们都以为你们在交往了……”安有点心虚的样子,“虽然都没说出来,不过高中生嘛,万一惊动家长老师遭到迫害就不好了,那会儿偷偷谈个恋爱很正常。再说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玩浪漫的人,所以我们当时都觉得你们肯定是那种自然而然在一起,等到法定年龄就领证结婚,史上最无聊的情侣,感觉连起哄都没什么劲的样子。”
不,你们不知道。我头脑发空地想,他会用领带打成领结的形状。
我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不管用怎样的方式被提及都不可能对的秘密,我甚至设想过或许等到这种感情过去,变得不再重要,可能是在连自己都忘了这件事的很久以后,某一天某个情景下突然被唤起,变成一个轻描淡写的曾经,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现在,会是这样。
“所以最后你们没有在一起大家都觉得挺意外的。”安没有察觉我的惊讶,只是耸了耸肩,索性说了下去,“甚至现在也是,看起来好像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他拒绝我了。”我轻声地开口,比自己曾料想过的要平静许多。
“……所以这可能这就是你们正常相处的方……哦。”她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我。
“可是他还是拒绝我了。”我说,“我们没有在一起,是因为他拒绝我了。”
“……你二十岁生日那天。”
我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她一脸泄气的样子,“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你想过。”我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对此有什么反应。
“是啊,你以前总是提起他,”她叹了口气,说,“即使是高中毕业,不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你们也没有断了联系,但是那天之后你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个人了……即使是我,也很难不往那个方向想,虽然其他方向也想了很多就是了。”
我感到有些内疚,我只是想着那些只属于我自己的事,那些无论用怎样的方式提及都不对的事,却忽略有时候这些事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易于隐藏,何况是真正关心我的人……我想着安明明不擅长处理这个,却还是做了各种考虑,一个人烦恼思量的样子。
“你知道,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我内疚地说。
“我知道。”她用不在意的语气说,但又偷偷松了口气,“你不用为此感到内疚,我们都有自己处理情绪的方式,倾诉和分享是其中一个选择,但也不是唯一的选择,只是……”她说着,有些为难地顿了顿,才最终决定说出来,“只是你总是习惯一个人闷在心里想很多事然后做出决定,有时候会让我担心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就失去你了。”
“你才不会失去我……”我有点愣怔,又有点窝心。
“没错,我们这辈子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安耸了耸肩,通知我,“所以总的来说我三更半夜敲你的门你都没有直接烧死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那就把碗洗了。”我自然从命,冲桌子上的空碗偏了偏头。
她的嘴角立刻就抿了起来,我忍住笑,觉得身体虽然酸痛不止,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那你现在怎么办,”她在我忍笑的间隙迅速滑进另一个话题,“虽然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晚了,但是他现在回来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像现在这样维持朋友或者同事的关系,但我希望至少在那之前,他带着女朋友来参加我们聚会的时候,我能够自然地表达出欢迎。”
“所以他有女朋友了。”安皱着脸说。
“很快就会有了吧,”我叹息,大概今天的感情起伏已经满额了,竟然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了种怎样都好的感觉,“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我最近在忙的工作吗?”
“就是你很喜欢的那个牌子?”安点了点头,她的风格与我完全不同,对这个牌子倒不是很上心,“你好像是在做品牌的二十周年展。”
“还有新品发布会,”我还记得我告诉安这件事的那天,她虽然完全没有概念但纯粹因为我在高兴而跟着我一起高兴,我笑了笑,“对方宣传部的经理,杜晴雪,她的英文名叫做Alicia。”
安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待故事继续往下发展到两件事的关联之处,然后她终于想到了。
“就是那个画廊里认识的Alicia?”
我点了点头。
“所以这是巧合吗?”她试探地说。
“我也不知道,但他确实说了,他是因为决定不放下那些放不下的事才回来的,”我犹豫了片刻,才说,“而且他们重逢的地方是画廊,我就在那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像是命中注定的爱情故事了……我现在觉得或许不用再跟这个项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他们把你踢出了项目?”安震惊地说。
“……用我的说法听起来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安用一种看不出在想什么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儿。
“这一切都是唐磊的错,”她用那种凝固的表情陈述,“要不是他死乞白赖的非要把邵宇哲勾回来,无论发生什么类型的故事都与你无关了……我要打死唐磊,说真的,你先找到新的工作,然后我打死他。”
“说真的,”我重复着她说这三个字的语气,几乎忍不住笑,“你就答应唐磊吧,就算不答应他,也别拿我当借口了。”
“我刚刚说的是打死他,”安重申了一遍,“不是嫁给他。”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我用手支着下巴,倾身靠近她,“所以事到如今你就不要把自己的幸福依托在别人身上了,尤其是我,借口也不行。”
安欲言又止了一番,才老实交代: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干涉你们的生活,”她有点泄气,“就算你选择单身,或者阿墨、罗林其实并不想结婚,我就只是……就像你说的,我和他现在结不结婚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既然没差,我就想等待某个时机,让我觉得,这件事有了某种更值得的意义的时机。”
“我果然是了解你的。”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我对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才应该结婚,”安突然忿忿不平地说,“反正我们这辈子都是要在一起的了。”
“或许这就是那个更值得的意义,”就在可以祭出固定句式结束这场对话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你先答应嫁给唐磊,然后我在婚礼上抢婚,上演落跑新娘,这样唐磊离进入ICU也就不远了,怎么样,是不是把所有的元素都串联起来了。”
“听起来简直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