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椰城真有这么好吗？”刚满十八岁没多少年的憨柱坐在一堆弹药箱上，听着班长说东南亚的景观。

“那是，我骗你干嘛？等哪天咱们换防过去你就知道了，那儿的大米一年三熟，河里到处都是鱼，还有海鱼，便宜的很。”

“反正我在椰城呆了那么多年，就没听过有人饿死的。”

赵德忠拿着一支烟，一直放在鼻子下面闻。这里是放置军火的地方，严禁烟火，他只能闻着过瘾。

憨柱是东山往北迁移，也就是穿关东来的，赵德忠是东山往南迁移，也就是北卖到南华的。

二人在三省边境相遇，憨柱憨憨的，又是老乡，赵德忠干脆把他要到身边，当一个弹药手。

赵德忠当兵九年了，打过阿拉伯人，立过功，凭借资历升到军士长，被调到堡垒区，任机枪教官。

“一年三熟？真是好地方，啥时候我也能去就好了。”憨柱畅想了一下。

说到底，不管是闯关东还是移民南华，他们的原始动力，都是土地兼并和天灾人祸引发的饥荒。

饿的活不下去了，没办法才背井离乡，流落他处。

此时的乡土情怀是后世之人无法理解的，离开家乡迁往他处，对于只要还能活下去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甚至有些人，即便是饿死，也不会离开家乡，做一个孤魂野鬼。

叮铃铃……

坑道内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准备战斗！”

“敌人上来了，各就各位。”

随着电铃响起，在坑道中休息的士兵紧张快速的动了起来，并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当然，不乏有人回到岗位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炸废了，就近寻找其他点位。

“小本子上来了，憨柱，拿上东西，咱们走。”赵德忠将香烟放在胸前的兜里，拿起一堆零件，对憨柱说道。

“是！”憨柱先站起来敬了个礼，然后又弯下腰。

先是将四条子弹带搭在肩膀上，然后又将两个木质弹药箱磊在一起，一下子抱了起来。

一条子弹带150发，单颗6.8毫米子弹重23克，机枪步枪通用型号，总重150*23=3450克，四条十三点八公斤。

一个弹药箱有两个铁皮箱子，共计1200发子弹，二十七点六公斤，两个箱子共计2400发，五十五点二公斤。

不算木质弹药箱和铁皮箱子的重量，憨柱拿着三千发子弹，六十九公斤重，加上箱子的重量，绝对超过一百四十斤，一个普通成年人的重量。

普通人抱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起来都摇摇晃晃的，但是憨柱却好像非常轻松一样，抱着东西一边跟着赵德忠跑，一边问东问西。

“叔，咱们啥时候能换防椰城呀？我想去看看一年三熟的地是啥样的，是不是捏一把就出油。”

“叔，橡胶林是什么，长香蕉的地方吗？你说香蕉和芭蕉差不多，为什么要叫香蕉呢？”

“叔，有些树上的果子能榨油我知道，但是数量都不大，你说椰城人都吃这个油，那得结多少果子呀，种花生老累了，种树多简单……”

“叔……”

“停停停……你想去椰城，就好好打仗，争取这一场仗打完，去长安授勋去。”赵德忠捏了捏鼻子，感觉有些恍惚。

“就不该和他说这些，你这嘴！”赵德忠拍了拍嘴，加快了脚步。

行进了两百米左右，赵德忠走出地道，进入交通壕，然后又顺着交通壕前进几十米，到了他的目的地。

一座钢筋混泥土厚度超过两米的机枪堡。

堡垒呈半圆弧形，有四个射击孔，射击孔外宽内窄，以提供更大的射界。

这个机枪堡由赵德忠负责，他领着一个机枪班，操纵堡垒内的两挺水冷马克沁重机枪。

“班长。”

“班长。”

离得近的战士已经到了，看到他打了个招呼，后面也还有其他人，或背着或抱着弹药箱和子弹带就走了进来。

机枪堡外面看着大，但是里面却小很多，十四人的班，不能都在机枪堡里缩着，那样都转不过身。

六个弹药手会缩到后部挖掘出的洞穴中，之后他们会在哪里，给打光了的子弹带上弹药。

“敌人还有两分钟才能上来，趁现在赶紧检查一遍机枪，给水箱加满水，枪机上油。”赵德忠看了看，能直接看到七八百米远，日本人还没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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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之后日本人还得考虑武装泅渡的问题，速度不会快，他们很安全。

“是让你给机枪上油，不是让你把枪机泡在油里。”

“你那儿都在滴水，你确定拧紧了？要是没紧，我把你头给你拧掉！”

“趁敌人还没上来，给空的子弹带都上满子弹，出来了，把子弹带接上，人有点多，今天老子要大开杀戒。”

“固定好，对，等下开枪的时候不要死命的摁着，记住我平时教你们的。”

赵德忠看着这群新兵蛋子手忙脚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当初他也是，还因为没有将冷凝管接好，被班长踢了一下屁股。

等机枪固定完成，他也能看到对岸人影绰绰的了。

赵德忠从他随身带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两个盒子，拆开，里面是两个瞄具，泗水光学设备生产厂生产的2.5倍标准军用瞄准镜。

要说这个碉堡中最贵的东西，不算碉堡本身的话，除了机枪，就是这两个瞄具了。

一个2.5倍光学瞄准镜出厂价格是120块，这个价格高处同期其他厂商给本国军队的售价，没办法，华夏地区的光学设备生产起步晚。

光学设备这东西，那是真的依靠时间一点一点磨。

泗水厂产的普通望远镜什么的倒是成本低，性能一般，毕竟要求精度不高，多几米少几米对普通望远镜来说没差。

不过军用标准瞄准镜就不一样了，精度要求上去了，成本就上去了。

好在，能做出来。

“装好了。”赵德忠想了想，将瞄具递给另一个主射手，让他装上去。

2.5倍军用标准瞄具，结合了弹道性能，有6.8毫米和11.43毫米两种射击模式可选，瞄准距离可以在200米和1200米之间调节。

这是专门给马克沁重机枪制造的瞄具，不同的机枪有不同的专用瞄具，如12.7毫米车载机枪，配备了一个4倍瞄具。

这个瞄具更贵了，因为12.7毫米本身的震动就很大，还要考虑到载具的震动，抗震要求高，一支瞄具超过200块。

作为对比，一支步枪的价格不过十五块，足以证明光学设备的价格昂贵程度。

“看见了看见了，开枪了，左边儿……”憨柱本来说的挺开心的，但是说着说着，看到了赵德忠黑着的脸。

“确认瞄具都安装稳定了，然后就可以上子弹了。”赵德忠见憨柱坐回去了，才对另一名射手说道。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枚6.8毫米子弹被推上枪膛。

“自由射击，点射，以杀伤敌人为主。”赵德忠下完命令，就将眼睛对着瞄具。

将两三个正在前进的日本兵套进准星，估算了一下距离，略微抬高枪口，摁下扳机。

没错，是摁下扳机，马克沁重机枪的扳机在最后面，是往前摁下去的，而不是往后扳动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共九声枪响，分成三次，一秒钟多些后，赵德忠清楚的看到，两名士兵中弹倒地，一名士兵被吓到了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咚咚咚！

又摁了一下三发子弹头出，弹头飞行一秒多钟，命中了那个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士兵，三颗弹头命中两颗，一颗在腿上，一颗在右下腹部。

重机枪使用的是南华时期定型的6.8毫米步枪子弹，弹头为非流线型尖头弹，铅芯铜背甲，命中人体时，因为重心被破坏，会进行翻滚，产生强大的空腔效应。

那些被全威力步枪弹命中数枪还能活蹦乱跳反击半天的，除了极少数真正的狠人，只有活跃在影视剧中。

即便肾上腺素超量分泌会导致人体过度兴奋不能感知疼痛，但是这也持续不了多久，被全威力弹击中躯干，人会快速丧失行动能力。

除非是不成熟的武器。

咚咚咚……咚咚咚……

机枪有节奏的开着火，不仅是赵德忠这两挺，整个防线上上百挺机枪一直在有节奏的响着。

每两次节奏响起，必然会有日本人倒下，这就是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的由来。

机枪庞大的重量和超长的枪管给予了他强大的精准度，在有经验的机枪射手手中，点射时，能打出精准射手都无法企及的杀伤数量。

几颗子弹飞向同一个目标，小幅度的跳动让人躲无可躲，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即便第一次侥幸未被命中，第二次也会很快就来了。

boom！boom！boom！

一阵爆炸在碉堡周围响起，赵德忠感觉到了震动，其中至少有一颗命中了碉堡。

“呸！”赵德忠吐出一口灰尘。

爆炸没能消灭碉堡，但是气浪卷起的尘埃沿着射击孔吹了进来，阻碍视野的同时，给士兵们糊了一脸灰。

“敌人到江边了，射速调高，准备火力压制。”尘埃散去，赵德忠向后喊道。

之所以是向后，是因为火力压制这个战术，考验的不是射手与机枪，而是副射手和弹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