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轰隆”一声滚过一道闷雷, 却只响在最高的地方自娱自乐玩得甚欢, 连着这几天那水珠子就跟黏在了幕布上一样那是死活不往下掉。
到了今天老子终于一气之下索性再也不带伞出门了。
爷爷就跟你叫上板了!
我一手揣在兜里,另一手握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出了一堆字,按了键, 看着“璐璐”俩字下面慢慢前进的发送条,忍不住脸上就带出了微笑。
“抓贼!”
清晨遛早的人不少, 老子混迹于人群之中,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怒气冲冲的声音。
“有小偷抢了我的包!快抓贼!”
声音越来越近。
这姑娘小时候肯定语文没学好, 既然都是抢了, 那就该叫强盗,而不是小偷。
“喂前面那个快来帮帮忙挡住他!”
老子将手机收回口袋,蛋腚的往右边冒着城管突袭的危险仍旧顽强反抗坚守阵地的大卡车式水果摊, 横跨了一步。
左边“呼”的一下带过去一阵风, 在我长过耳垂的秀发随风飘逸中,那手里攥着一个女士挎包拼命狂奔, 剔着寸头的年轻小伙子回头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后面那姑娘的声音更加暴怒:“你!!”
老子头也没转的谁也不看, 反而将视线落在了水果摊上的各式水果上。
“王八蛋!”那姑娘跑过我身边,愤恨的骂出了一句。
老子仍旧蛋腚的对眼前这个有着独特造型、奇异香气、甚合吾心的水果进行有爱的眼神交流,挑起个大的,拿起它放在手里,颠了颠重量。
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能充分展现这王者之果通身霸气的刺儿, 老子优雅的侧过了身。
一手拖一手扶,后蹬,转体, 拉臂,甩腕……
“地震!都他妈给爷蹲下!”
走在前面反应快的几个人“蹭”的一下就缩下了身,这里头当然包括了那跑在前面,没一人去帮的追包姑娘。
反应不快的也停住步子惊慌的四下乱顾,然后晋级为绝对的震惊。
“梆!!”/“嗷!!”
欧耶!老子内心一握拳,正中红心,完美k.o!
路人与姑娘:“○д○”
我拍了拍手,转回头去面向那在这都快入冬的天气里依然穿着单褂,瞪大了眼睛哆嗦的嘴唇看着我的水果摊老板,指着水果摊上的一个堆,“橘子多少钱一斤?”
“……五块三斤……”
“太贵了,便宜点。”我看着他,拿出钱包,“加上刚才那榴莲,我给你三十块,你给我来五斤橘子。”
“……”
“那东西砸的都裂口了,臭烘烘的,再还给你你多吃亏,”我掏出三张灰票票塞到老板手里,“橘子斤数别糊弄我,我颠的出来。”
“……”
水果摊老板小频率的抖着身体在我视线严密的监控下给我拾了一兜橘子,我伸手接过试了下重量,还成,他没拿那大失水准的称重器欺骗我纯洁善良的小心脏多少。
“再多给我来几个兜呗,这一个兜橘子怪重的回来再漏了。”
老子心满意足的从老板手里多抢了几个不要钱的大塑料兜,这东西这年头难求啊,去个超市还得花钱买,老子刚有个新家,厕所厨房垃圾筒的兜都快不够用了。
你说我每次都得费尽心思想尽办法的剥削穷苦人民我他妈容易么。
不过等到老子一转过头去,就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全部在用异样且诡异的眼光——注视着我。
老子拧起了眉心。
中国人好凑热闹围观的这口毛病究竟他妈什么时候才能改正过来?
小农意识的劣根性啊劣根性!太严重了!
但下一刻等我又扫视到这个圈子内部空间的大小就充分的认识到,我此时的自恋是多么的不必要。
因为他们围观我并不是因为老子长得帅,而是在我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正有一年轻寸头横尸街边,他旁边除了一个摔碎了壳,臭气熏天的榴莲,还蹲着一姑娘怔怔的看着我。
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哩?
老子忍着臭气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这姑娘,话说我到底是在哪见过她来着?
按理说凭着这小姑娘的毫无吸引力的样貌,哪怕她现在穿着一套打扮得十分干练精神白领套装,我也是不可能去招惹她的。
而且瘦的跟个鸡崽子似得,该有肉的地方都没有肉,肯定不会好摸……
等等,瘦鸡仔……
好像杜宇楠那小子手底下就有一只?
而且还十分仇富?
正当老子翻带重放,仔细回忆自己曾经在画展被鄙视的全过程时,这瘦鸡仔就看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的“尸体”,哆嗦着,“这……这不会出人命吧……”
老子也低头,看见了这小伙子后脑已经流出了血,还把那“终极杀器”黄不拉几的刺壳都弄红了些。
“放心吧,头骨是人类所有骨骼中最硬的了。”
“难道最硬的不是门牙么?”
“……我说的是骨头。”
“门牙不是骨头?”
老子保持沉默。
瘦鸡仔又看了看小伙子流血的后脑勺,嘴唇仍旧泛白哆嗦着,“……真不会死?不用叫救护车?”
老子也看了看那小伙子流血的后脑勺。
沉默……沉默……继续沉默……
围观……围观……仍旧围观……
老子长叹一口气,蹲下身,将橘子放在一边,捂着鼻子从地上捡起应该是瘦鸡仔的皮包,一手拉开拉链。
“喂!”
老子没有理会瘦鸡仔的抗议,拿出里头的纸巾和钱包,打开钱包,只有三张红票外加一堆零钱,连个银行卡都没有……真穷。
“你要干什么!”瘦鸡仔看着我从她钱包里抽出了张五十的绿票子,赶忙从我手里抢走了钱包和皮包,护食一样怒瞪着我,“你拿我钱干什么?”
老子看着她,做疑惑状,“这年头见义勇为,不是都得给报酬的么?”我这还是看在你经济情况不富裕的份上少拿了的。
“!”
将钱塞到口袋里,从纸巾包中抽出一张纸巾,我又往周围看了看,隔着它捏起了路边的一个被人吃过扔掉的冰欺凌棍。
捅捅“尸体”,老子开口,“兄弟,醒醒,”再捅捅,“天冷,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路人与姑娘:“……”
除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这小伙子身体没半点动静。
老子闲麻烦的“啧”了一声,从手里一把的塑料兜里抽出来一个,抖了抖让空气吹进来把它撑大。
一手紧紧捂着鼻子,一手把塑料兜摊开放在旁边的地上。
握了个擦!就他妈这味道还水果之王了!臭得老子都快两眼翻白了,喜欢吃这东西的人都长了个毛鼻子啊!
我紧抿着嘴一脸痛苦的躲着脑袋,伸长了胳膊用两根手指的指甲尖掐着这刺壳,忍受着巨大的气体生化攻击将它们往兜子里拉,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开键盘锁拨通紧急呼叫一栏。
屏幕上出现号码……牲口……连接中……
放在耳边,一阵彩铃过去,等了有那么一会儿,电话才被人接通了。
老子趁着对面那人还没说话就立刻开口,带着缱绻万千的柔声笑意,“孽畜啊,你想不想我?”
[……]
“老子想你了,你干嘛呢?这么半天不接电话?”
[……我在开会。]
“噢噢,打扰你与手下合伙赚钱的密谋时间真是对不起,”老子点着头,隔着纸巾掐着另外一块黏糊糊黄澄澄臭烘烘,染了血,沾了土的榴莲肉往塑料兜里放,“其实我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画展的路上正巧买了礼物想送给你。”这“极品杀器”终于可以有地方处理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段时间,[但是?]
瞧瞧,这孽畜一看就很了解我,连一句口水都不用咱多废就知道如何直达主题。
老子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人事不知的小伙子,“但是吧,路上出了一件很小很小很小的小问题,您老费费心帮我解决一下?”
又是一段沉默,[你在哪?]
“就是那画展前头,过居民区的路上再往前走点的立交桥底下,”老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开始围着越来越多的人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目标很好找,一来我保你准能找见。”
[……我这就找人过去。]
“哎呦可真辛苦您了,”老子肩膀夹着手机空了两手将放榴莲的塑料兜死死的系上口,“那我就不管了先走了啊。”
[好。]
扔掉纸巾,闻了闻手指头上的气味,撇撇嘴,“那我挂了。”
[……阿希。]
老子把榴莲兜塞在瘦鸡仔手里,在她的瞪视中一手提着橘子站起来,又用空出的手拿过手机,“还有毛事?”
赵钧同那边又顿了顿,[晚上来我这儿吃。]
老子笑了起来,“看情况吧,白白。”
按掉电话,看了眼仍旧瞪视着我的瘦鸡仔,“你也要去宇楠那儿?”再拿出张纸巾仔细擦着手,甩了甩手指去去味道,闻着终于顺心了,才又从兜子里掏出个橘子慢慢掰开,“我也去,一起走吧。”她总这么瞪着也不怕眼睛脱了框。
瘦鸡仔提着还散发着恶臭的榴莲,“你个没责任心的富二代!人还在这儿躺着,你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老子在各种视线中挤出人群,掰了片橘子放在嘴里,嚼了嚼,“不然你还想怎样?”
那孽畜效率高着了,你不用担心他赶不及来处理问题。
更何况旁边还有那么一群围观的了,叫救护车也不费力气。
瘦鸡仔也挤出人群跟在我后面,横眉怒指,“是不是你无论干了什么缺德事只要一个电话家里人就能摆平了!你很骄傲么!”
妹妹,没记错的话我刚才做的是好事吧?这不是帮你把包都给拿回来了?帮了你的忙你还不领情,这毛世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整天不务正业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老子咽下橘子,又掰了一片放到嘴里,继续嚼,我擦,那老板还是有良心的,真甜。
瘦鸡仔姑娘提着榴莲看向我继续一脸的鄙夷,“仗着家里的势力就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什么不能做,非得做社会蛀虫!”
“咱这儿就是一关系社会,考试晋级升官发财,”老子示意她过来,把吃完了剩下橘子皮扔在路边的花丛里,“这些都得靠关系,有关系放着不用等着它发霉?”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咱们国家还能进步才怪!”瘦鸡仔仍旧怒视。
“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老子又掏出一个橘子剥皮,转头看了她一眼,送给她一片橘子,“你肯定是未曾阔气的。”
瘦鸡仔抢过橘子就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继续愤恨,“别拿先生的话压我!你还以为你还很有理了?”
“不,”老子自己吃了片橘子,这个比刚才那个甜,刚才那片给她扔了可惜了,“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
我看着不远处在办画展的那栋大厦门口出现的车子,和倚着车子安静站着的人,“试问我连生存问题还没解决了,想的哪门子改革发展?”
“嗯?”
“你先进去吧,榴莲别给我扔了,那可是送给我家孽畜的礼物。”
“什么!你就送人这个烂榴莲!!”
瘦鸡仔抽抽着嘴角看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老子气质斐然脸蛋俊美大无畏的任由她诡异眼神的紧迫盯人往前铿锵走去,抬手拿起个橘子笑着打了招呼,“苏先生,好久不见,吃不吃橘子?”
苏航文抬了眼皮,那双不带半分烟火气的眼睛透过镜片安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又露出那飘渺不可捉的淡漠笑容。
果然无机生物还是无机生物,跟我们这些有机生物就是不一样。
“简明希,可以谈谈么?”
老子优雅的一欠身转着握了橘子的手腕行了个标准的法国贵族的宫廷礼仪,笑吟吟的看向他,“阁下既有吩咐,在下怎可不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