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慢吞吞伸出一只胳膊来扶她,她本能地去抓这来得很慢的救命稻草,这本应很坚硬的救命稻草此时却不晓得为什么虚浮无力,没撑得住她其实很单薄的小身板,她惯性地一摔,就趴在了楚渊身上。
虽然很丢人,但阿叶姑娘丢的人也不算少了,脸皮厚些,爬起来,拍拍胸脯,还是好汉一条。
这方是不继续丢人的正途。阿叶姑娘偏偏脑子剑走偏锋,想要在此刻在这个人身上捞回些面子。
捞回面子的方法固然有很多种,但阿叶姑娘思忖着眼前这个强大的混蛋,论武功,她连他一根小拇指也打不过,论计谋,他爷爷的人家是翻手江山覆手天下的人物,她更不是对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丢掉的面子?
阿叶姑娘想着,全不如人,那也就只有硬碰硬了——计议已定,阿叶细胳膊突兀地往楚渊脖子里一绕,唇瓣精准地吻上了楚渊的唇。
心里还想着,一嘴的药味,我毒不死你。
她倒忘了,之前是怎么喝下去的药了。
楚渊偏开头,睨着她,“这么喜欢吻我?”
分明是瞧不起她的意思。阿叶一咬牙,用行动代替恼怒,又吻了上去。她要让他知道瞧不起她的后果。
楚渊把头再偏开,“风寒好了?”
阿叶牙齿咬得咔咔响,“好了”二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看来是真的好了。”
楚渊的手就反手一捞,好不容易才能下地走动的阿叶,只觉得一阵晕眩,就又回到了床上。
淡紫衣袖覆下来,挡住眼前光线。温凉唇瓣贴上来,覆住了她的唇。脑子里轰隆隆雷鸣闪电,阿叶尚自懵懂,楚渊他,这是要做什么?
“嗯?不是很喜欢吻我?怎么这时候反倒没反应了?”
片刻,楚渊抬起头来,望着僵硬的阿叶。
“啊?什么……”阿叶在懵懂里尚未醒过来,方才他问了什么?
“万里迢迢来戎州,为的只是我。为什么?”楚渊忽然敛了嘴角那一抹调笑,严肃地看着阿叶。
寒星一般的眸子,闪的阿叶的灵台蓦地清明。
“为什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阿叶栖栖遑遑。难道要我说,我自小倾慕于你,来戎州是为了追你?我虽然干的确实是这样的事,但要我亲口承认,对不起,做不到。
话一出口,方晓得哪里似乎不对。对了,如此说,岂不是承认了她万里迢迢而来,确然只为他?
楚渊这只狐狸,又上了他的当了。
阿叶脸撇开,鼓着嘴巴不肯再说话。
不说则已,一说就错,不如不说。
静室愈发静寂得骇人,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抑或是只听见了自己的,楚渊那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自持得似得道的仙——况他有什么理由呼吸紊乱心跳加速,他又没有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着她。
楚渊的衣袖忽然拿开,她眼前一亮,又暗下来。是楚渊的吻落下来,在眉梢,在眼角,在腮边,在唇瓣,极尽温柔,又略带侵略性。
阿叶微微闭眼。
“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
楚渊的唇瓣停在她的嘴角。
“不,这是我想要的。”阿叶倔强地道。
背过脸去的时候,眼角却有一滴泪落入发间。
这确然是她想要的。可现在时机不对。他不爱她。他甚至有些讨厌她。她不晓得是不是他和别的男人一样,没有爱,也可以在一起。
可,如果这是他想要的,她有什么不可以给的呢。
她此生不过是为他而来。
转过脸来的时候,脸在被子上若无其事地一蹭,了无痕迹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双臂环绕上楚渊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温凉的唇瓣。
微闭的双眸并未注意到楚渊一闪而逝的蹙眉。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有什么不能给?
她为他万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她为他放下世家小姐的身份穿梭在市井歌馆楼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信誓旦旦地说他楚渊是她的男人——从没有一个女子这般为他,哪怕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都想要嫁给他楚渊,真正敢这么做的,只有她一个。
一开始她就在他不起波澜的心湖投下一块巨石,他只是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爱上了她。她和苏浅来自同一个地方,她和苏浅那般相像,她连名字都故意改成苏浅,他怕自己只是爱上了苏浅的影子。
那样对她不公平。
可是,惊觉将她一个人丢在野兽出没的荒野中时,他前所未有的慌乱了。
在酒吧里听她唱那一曲笑红尘,他也觉得慌乱了。
她跳进小九颍河想要离开时,他更觉得慌乱了。
她溺水奄奄一息时,他恐惧到了极点。
他不晓得是不是爱上她了,只晓得,他不想她离开。
只晓得,他想要她。
如果她也是这么想要他,他有什么不能给的。
床帏凌乱,一室春光。
阿叶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青年忒能折腾。她大病初愈的身体怎扛得住他那般索取无度。但她睡过去之前青年贴着她耳际轻轻一吻,对她柔声道:“阿叶,安心睡吧,我不是要你走的。”
她就很安心地睡了过去。
楚渊轻抿着她的额前碎发,温柔凝视她的睡颜。
她醒着的时候,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秀气的容颜。此时睡着了,才显出她端庄秀美的一副容颜来,白皙的皮肤,入鬓的眉眼,浓密得小刷子一般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子,樱红的纤薄嘴唇,她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这样一个从天而降到他身边的美人,算是上天对他的补偿吗?
补不补偿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但这个人,他很在意。
他又轻轻吻在她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上。柔软的触感,令他心底里生出满意甜蜜的一叹。脑子里昏茫地觉得,缘分这桩事,真是奇特。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堪称阅美无数,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除了苏浅,却没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但苏浅从不曾给过他这般甜蜜的感觉,即便在最亲近的时候,她住在他的无忧殿里,每日安静地同他一起批阅奏章,堪称举案齐眉,他也不曾觉得甜蜜过。可是这个女子,初初闯进他的世界,就让他措手不及,让他连思考都不能,就已经深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