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经过官员们的牢房,四人受尽官员们狠厉目光的洗礼,以及言语上的奚落:“对两个受了重伤的人,还要做如此不人道的事,不灭上官屠,苍天无眼!”
四人咬牙,人道?对诸位人道就是对自己的不人道。
再经过修罗门的牢房,战场上浴血过的将军们更直接,个个磨拳擦掌欲毁了镣铐。还未出手,掌风已经将四个守卫的衣衫鼓胀得欲飞起来。
四名守卫硬着头皮壮着胆子颤栗着往前走。伸头怕有一刀,缩头铁定会有一刀,进耶?退耶?还是进吧。
皇上他老人家怎么就不把这些人的武功先废了?这样子迟早要出事的呀。
苏浅却及时制止了欲出手的几位,“和他们几个喽啰动手,也不嫌辱没了你们的身份。有没有镣铐,一样是走不脱,让他们来吧。”
上官皓月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传说中的乌鸦嘴,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去往长临城的官道上,美人一路疾驰不曾停歇,载着上官陌往楚军驻地长临城而去。马蹄飞扬溅起的泥水将素日酷爱洁净的青年身上的月白衫子染成泥黄,青年不曾着眼。
从清晨到斜阳西沉,终于到达百万驻军的长临城。
城上兵甲森森,还未接近城池,就已经感觉到冷气逼人。
楚渊他,得知苏浅落难,却按兵不动,不知道是什么算计。
上官陌勒马城下,淡然地瞧一眼城上守城士兵,未曾言语,士兵已经打开城门,迎出来的是楚渊的贴身侍卫楚暮。
“新苏皇帝请,敝上已等候多时。”
上官陌微微点了点头,催马跟上楚暮。
他一路疾驰而来,楚渊不可能早得到消息,显然是早料到了他会有此举。上官陌并不觉得意外。楚渊料事,向来是不差的。
满城皆兵,却纹风不动,这才是楚渊的真正实力。
上官陌仿若未闻。楚渊有什么样的实力,他最是清楚,以前从未因一件两件事的外表而失了判断力,以后自然也不会。楚暮的马速不快,上官陌便也慢慢悠悠跟着。楚暮代表的是楚渊,楚暮的速度,便是楚渊的速度,楚渊若不急,他再急躁也是无用。
上官陌他一向是个沉稳克制的人。
即便心里已经纷纷乱,即便对手猜也猜得出来他此时的心境,但他不会因为乱了心绪便乱了方寸,更不会给对手挟制他的机会。
一路穿街过巷,很快到楚渊的住处——长临城知府的府衙。原本的知府已然不知去向,楚渊甚至只是象征性地在门口安放了两个守门的奴仆,可见长临城的守卫已然做到万无一失的地步,才让楚渊比在自己家住着还放心些。
楚暮下了马,将马缰交给其中一名家仆,朝上官陌做了个“请”的姿势,“新苏皇帝请。”
上官陌下马,拍了拍美人的脑袋,美人往大门一旁一闪,乖乖站在那里等候去了。
楚暮在前面引路,直接将上官陌带去了府衙大堂改成的临时议事殿。不算小的殿堂里,乌泱泱端坐了好几十号人,个个腰背挺直精神抖擞,眉宇间透着泰山崩于前亦难以撼动的铁血沉定。都是楚渊手上杰出的领兵之将。
过往上官陌虽然晓得楚渊手上的兵力不容小觑,但真正见识到,今天还是第一次。意料之中,倒也不觉意外。
前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里,楚渊兵败的次数委实应算不少,今日可见他的兵败实属故意为之。不过都是楚渊示敌以弱的计策。
今日摆出这样的阵仗,大约楚渊也是想做个了断,结束这场历时弥久的战乱了。
前头首座上端坐着威仪天成的楚国帝君楚渊。玄衣墨发,不苟言笑,眉眼间比往日更多了些从容,敛了些青年人的霸道。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上官陌看了一眼早已备好的客座,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抿,却是脚步从容地走过去,自然而然地落座。
一国储君,在自己的国土上,坐上的是宾客的座位,他的好父皇,真是给脸。
楚渊淡然望着上官陌,未等上官陌开口,已开门见山道:“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于我,却已非亲非友,什么也不是。九颍河岸边,她与我已交割清楚,天涯咫尺,再无瓜葛。上官陌,怕是要让你白跑一趟了,我并没有立场帮你救她。”
他以什么样的心情道出这一番绝情的话,在座满堂的领兵之将虽是粗人,却也觉得他心里在滴血。他有多痛,他们便替他有多痛。
此中最痛心的当属一个楚暮。他晓得,他的主子并非因爱而不得伤心,实是因明明彼此有情,却相杀相伤,终于还是走上了对立的道路。
上官陌却不容楚渊撇清自己,一针见血地道:“即便是割袍断义,即便是相互之间伤害甚深,楚帝扪心自问,同苏浅之间的恩怨,果然是一个割袍断义便能断得了的么?楚帝心中真觉得,救她是在帮我吗?”
楚渊眉梢一挑,有些冷:“那么,新苏皇帝今日来,是要向我炫耀,你我同样对她用情,她却选了你而弃了我么?”
今日将三人的情事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下议论,却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然当事人中的二位男主却没半分不自在。诚然,这二位都非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且以前虽未当着外人说起过,却也从未隐瞒过对苏浅的用情。
上官陌淡淡一笑,“那倒不是。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炫耀的。苏浅之于我,我之于苏浅,那不过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外人并无分毫关系,陌虽浅薄,却也没有浅薄到拿苏浅来炫耀。苏浅与楚帝有缘无分,实属造化弄人,陌也并没有半分因侥幸得了苏浅倾心而嘲笑楚帝的意思。”
楚渊神色淡然:“你与我之争,早就注定,并非因为苏浅。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苏浅,不过是你我之间的另一码事,一公一私,我尚能分得清楚。只是,救不救苏浅,我真的没想好。”
顿了一顿,道:“或者,你有什么能说服我的理由?”
上官陌直言不讳:“没有。我今日来所倚仗的,也不过是楚帝心里对苏浅的那一点情分。若楚帝不出手,我即便救不出苏浅,也还有一命相拼,大不了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楚帝也大可等我与我的父皇血拼之后,两败俱伤,趁势而入,一举扫平天下。”
上官陌分析得透彻。于楚渊来说,这确然是再好不过的策略。满堂将领,虽然坐如钟,心里却也不是没有衡量,满心里都希望自己国家的帝君不要耽于儿女情长,要做出于己最有利的打算。
楚渊默了一瞬,忽然问道:“那你打算,要我怎样助你施救?”
上官陌也默了一瞬,道:“还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楚渊就冷笑了一声:“那你是打算,让本帝等你想个万全之策出来?或者,毋宁说,让你的结发妻子苏浅在囹圄之中等你想个万全之策出来?”
上官陌分毫没有羞愧的意思,道:“或者,楚帝有什么好计策?”
堂上将领们便哄然一声。合着,不但是要来求助,还要来问计,厚脸皮,不过如此了。
但,上官陌他眼中何曾将脸皮看重过来的?
堂上,另一客座上,端然而坐的另一位宾客,上官陌自打进门便没有正眼瞧过一眼连个招呼也没打的人,正是自觉威仪凛凛的冥国皇帝上官锦,此时大笑一声,道:“贤侄还真是拎得清。”
上官陌这才淡淡朝他看了过来,嘴角一挑,“还好。于别的事情上终究是有限,但于冥国的事情上,侄子觉得,还算拎得清。”顿了一顿,施施一笑,“原来锦叔父也在此,方才侄儿没注意到,锦叔父恕侄儿失礼,侄儿见过锦叔父。”
是不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有没有失礼,上官锦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却是上官陌话里话外的意思,“贤侄这话什么意思?”他睨着上官陌。
上官陌笑了一声,“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锦叔父跨越重洋远征中土,师弟也没留在冥国坐镇理政,终究是欠稳妥。”
他语气浅淡,却是在上官锦心口上重重一击。
但终究是老谋深算的人,此时外表看来还算淡定,“冥国内政,倒无需侄儿挂心,叔父自然是安排妥当了才远行的。”
“侄儿如今一头的事情,还真是没时间没精力挂牵冥国的事。况且,当日侄儿主张将冥国祭司府的势力瓦解,我父皇无奈之下悄悄将祭司卫队迁出冥国,如今祭司府成了个空壳子,侄儿也当真没了牵挂。”
上官锦神色大变。
上官陌这番话,他却想的有点多。祭司卫队确然已经迁出冥国不假,祭司府其他势力也一一瓦解不假,但,上官陌他在冥国,一直是不与祭司府的势力作任何牵扯的,也就是说,他在冥国,还留有自己的势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