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一个人预感挺准时,会常用“第六感很强”这钟说法,实际上指的就是在五官感受之外,第六我识很强,因此可以察觉到一些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隐喻着未来事物发展的细节。
而末那识作为第七感,也是灵魂自我个体的根源,比之更高一级,因此可以感受到不属于这个世间的鬼魂精怪等等别次元的存在。
做我们这一行捉鬼降祟的,并不是每个人天生都有阴阳眼、探幽耳、言灵口,但几乎毫无例外的都比常人有着敏锐多的末那识,也就是平时我们所谓的“感到邪气”,“察觉到妖祟”。
之前当我上三楼,尤其是进了医务室后,这种诡异和不安的感受就一直萦绕在心头,但是直观感受上,似乎又不完全像是普通的怨灵冤魂,当时我为了尽快给胖子找药物,不愿意多生支节,所以没有当场使用鬼眼探照房内情况。
而后来被转移到四五楼的房间后,那种诡异感反而都更加淡不可捉了,似乎在告诉我此地并没有任何鬼祟,哪怕是门口响起了无端的敲门声甚至出现了未知的人影,但深藏灵识之中对灵体的感应都告诉我,那些不是鬼魂,或者说不是鬼魂的本质。
想到这里,一个猜想自然而然的浮上了心头,也许三楼的房间外,才是导致我被闭锁进循环空间中的真凶,那可能是类似南疆鬼降一类的东西,被使用涉及血肉或蛊物饲养的秘术所培育,使得鬼降本身更偏向于将死未死,甚至还能还阳的中阴身,因此和我之前常见的那些标准的亡灵,地缚灵之类的气息有些不同。
想通了这一点,我决定回到三楼,打开鬼眼,去直面那背后黑手。
只要掀开眼前标本瓶上盖着的白布,我就能回到三楼去了,虽然不知道那之后有什么在等着我,但是继续干等下去,即便我暂时没问题,但胖子和阿朗怕是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生命威胁。
我毫不犹豫的拉开了那层轻薄的白布,只是这一次它飘起来的过程十分漫长,似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悄而缓缓的掀开它,只为了让我看清其中的景象。
修长的四肢、偏高的身材、有些瘦弱但仔细看来还是挺结实的肌肉,很像是从小就从事一定的体力劳动,身子底不算壮但很厚实的农村男子。
眼看白布就要掀过头颈,那之前一直隐藏在阴影中,每次在我能够看清之前就被转移掉的面容,终于要真相大白。
若那也是一张正常的面容,那看来这就只是单纯的祭品,而不是被改造成蛊兽的僵尸。
白布被全部掀起,随后无风自鼓,诡异却又自然而然的浮在标本瓶上空。
下方是一张正常而平凡的面容,无喜无悲,不算丑陋骇人,也不见得多么英俊帅气,可是却让我如坠深渊,差点瘫软在地。
里面的人,是我。
准确的说,是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完全吻合的身材,只是在没有看到面容前,我没将里面那具尸体的真身往自己身上联想罢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方的右脚小指比左脚小指明显短了一些,这也是我脚趾的独有特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也不妨碍行走,但我小时候确实奇怪过,为什么别人的两边对应脚趾都是一样长,只有我是特例。
村里卫生所的医生说,这简直算不上什么事,生来两边手指脚趾有明显差异的人多如恒河沙,还没缺指多指来的稀奇,让我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眼前这具标本,居然如此“恰好”的和我有着一样的脚趾,一致的面容,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吧。
恍然中,我产生了一种极为荒唐却又真实的错觉,难道说我已经死了,躺在瓶子里的是我的尸身,而我已经成为了孤魂野鬼?
也这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突破时空距离的限制,在三个房间里自由得迅速穿梭,因为墙面和地板对灵魂来说,不过是一道厚实些的水面罢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温热的,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还有跳动的节奏。
我没死,我没死,这里面只是巧合。
不停地用这句话自我安慰,可是就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世上会“恰好”有一个各方面都和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在我“恰好”被关进悬魂梯般的空间时,“恰好”的成为了触发空间转移的机关。
看着瓶子里那张惨白而熟悉的脸庞,晃晃悠悠的漂浮在充满气泡的液体中,我甚至感到自己的咽喉和鼻腔里有一种被水漫进的窒息,闻到那福尔马林的刺激气味。
不,不可能!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抓狂般的拿起桃木剑,朝着标本瓶用力砍去,想要打破眼前的桎梏,再亲眼确认其中的那具尸身到底是不是我。
然而事实并未让我如愿,我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人如同失去平衡一般跌倒在地,当我再次抬起头时,白布仍旧好好的盖在瓶子上,而我则趴在地上,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撑着身子想要起身。
怎么回事?我又被转移了?
我连忙回头朝门口望去,不错,那是3楼那扇有些焦黑形变的门,因为我接触了五楼的标本瓶,因此再度被传送回了这里。
面前“我”的尸体消失了,这让我略微冷静了一些,可是心中那股诡异而难以明言的感觉,却依旧还是挥之不去。
怎么办?再打开眼前和四楼的两个标本瓶,确认那里面究竟是不是我么?
我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动作有些颤抖,理智告诉我,你还活着,那一切很有可能只是幻象,这种伎俩你见得还少么?之前那个胎生灵不也把你拉进过类似母胎内的幻觉中。
但同时,越发真实的共感却从身上每一个毛孔发出,我感到身周都是润滑冰冷的仿佛液体,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浸泡在深海中一般无所立足,无所依托,整个人都有些麻木而无力的死气沉沉,就像是一具濒临死亡,灵魂却又久久不愿离去的将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