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年,因为我和朋友在北京搞了个图书公司,就经常去北京,在北京一住就住一两个月。月,我去了北京,白天忙工作,为别人作嫁衣裳。晚上写自己的书《拾灵者》。这样的创作状态十分玩命。写作是体力活,不玩命很难写出来,特别是长篇小说。我已经习惯了玩命。
写作的过程中,我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把当代人的恐惧心理通过小说表现出来,进行深刻的剖析,找到恐惧的根源,然后正视它,让读者通过我的恐怖小说,找到一个心灵的出口。
我一直强调,恐怖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跟我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密切相关。不是你漠视它,它就不恐怖了。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恐怖事件,实际上比妖魔鬼怪还要恐怖,是真正的恐怖。现实中的“魔鬼”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我们,我们该怎么面对?我一直力图赋予恐怖小说一种强有力的精神内涵,也就是,恐怖小说不仅仅是恐怖感,而是一种精神。如果小说的广度和深度足够,恐怖小说同样可以切入当代生活的灵魂深处。比如《拾灵者》中弃婴和拐卖儿童的问题,它的背后确实存在着复杂的社会内容。我认为文学就其本身而言是可以确切地同时又有所超越地反映人们的生活、心理和思想。从这个角度说,我认为我所创作的恐怖小说只是从一个特别的角度去反映了人们的生活,这里面有着人们对其生活的反思和人自出生以来就根深蒂固的恐惧感。
《拾灵者》里,婴儿是一条贯穿全文的线索。哭泣的婴儿,死亡的婴儿,失踪的婴儿,新生的婴儿……每当我回过头,试图了解我在婴儿时期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时,脑海就一片模糊。
我会在午夜,站在街头,独自点燃一根香烟,看着沉睡的城市,双眼迷茫。
我仿佛听到某个垃圾桶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我就会奔跑过去,打开垃圾桶的盖子。
如果垃圾桶里真的有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我会把他(她)抱起来,带回家把他(她)养大成人。我不知道现实社会中,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遗弃,也许有很多原因,很多借口,无论如何,那些原因都不是原因,那些借口都不是借口,谁也没有权利把一个崭新的生命遗弃。
一个婴儿,照亮的是我们的灵魂。
面对他(她),我会莫名的感动,会流泪。
那些遗弃婴儿的人,也是丢失了灵魂的人。
没有灵魂的人,就是阳光也无法把他(她)的心灵照亮。
我对这些人深表厌恶。
也深表同情。
垃圾桶里没有婴儿。我的心放了下来。午夜的风让我又紧张起来,我仿佛听到婴儿的哭声在很远的地方响起,那么有力,那么无辜,而又那么的悲凉。我在午夜的街上疯跑,从一个地方跑到另外一个地方,打开着一个个垃圾桶的盖子,希望发现那在午夜啼哭的婴儿。我想拯救他(她),可是我找不到他(她),我确认,他(她)一定存在,而不是我的幻觉。
我痛苦万分。
这种刻骨的痛苦伴随着恐惧。
我痛苦是因为面对人性中的恶那么无能为力。
我恐惧也是因为人性中的恶。
我发现我的灵魂也丢了,在这个午夜。
我像条狗一样活着,为五斗米折腰,说着冠冕堂皇而又言不由衷的话,追逐虚幻的名和利,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
卑微的我像《拾灵者》中的矮马一样,在午夜的风中迷失。
矮马是个令人同情的角色,身处社会最底层,靠拣拾垃圾为生。他的心里也有一个深爱着的女人,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自卑,他胆小,他因为没有拯救女婴而自责。当他在最绝望的时候却得到另一个女人,当他重燃生活信心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又再度失踪。他最后的结局,是成为了一场谋杀中的被害者。
也许有人认为我太残忍,把矮马写得太残酷。
可是,矮马的命运何尝不是我们自己的命运?
如果有一天,你沦落到矮马那样的境地,你又能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