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门诊医师本来被他凶得还有些恼火，见他语气放软姿态摆低也并叹了口气，知道他这也是为他女朋友急的。

他也懒得搭理他，又对着田小羽问道：“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林成已经很久没有靠她这么近了，近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止住了眼泪的田小羽只得点点头，在权威面前，她没有选择隐瞒，“好像是去年开始的。”

“持续的时间呢？是不是加长？疼痛也加重了？”

田小羽紧盯着他点了点头，终于有人能告诉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应该是饮食不规律导致地急性阑尾了……你先别急，是不是，还需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再看。”他对着想挣起身来的田小羽摆摆手。

“医生，检查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左右吧。”医生看了看病人的这位急不可待地男朋友，还是耐心地解释了句，说完并转身欲先离开了。“你们跟我过来吧。”

……

门诊大夫给安排检查了血项、尿检、B超，算是稳妥全面的一次检查了。还好田小羽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不然有些检查真是不太方便有男生陪护。

“急性阑尾炎，开刀还是微创？”

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这位门诊大夫恢复了些一贯的冷漠态度，没给他们多质疑的时间，直接便开口询问选择哪种治疗方案。不得不承认，他刚刚在大厅里，他的情商多少有受到田小羽的容貌的影响，但是，那些许的影响，对于他们这种职业的人来说，过后便忘。医院本就是个看生死的地方，尤其是急诊科这种地方，更是见惯了各种不幸与伤痛，他们的心，早已被过度刺激地麻木不仁。说他们冷血也好，说他们没有人情味也好，那只是他们的工作，一种职业罢了，无关乎情绪、或者说情感。

此刻坐在医生身侧的田小羽身后还站着两个男生，尔东在简单地对林成讲述了下当时事情的经过后便被他先劝回去了。

“是要做手术吗？那微创是什么？”却是王凯先帮另两个人问出了这些疑问，毕竟，他才刚从这家医院拆了石膏没几天，而且他当时进来也是被推送进急诊室的，可是后来呢？也只是有惊无险罢了。所以说，他自觉他现在多少有些“过来人”的经验在，胆气自然是壮些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其实是在很隐晦地提醒着身旁的两个同为同学的男女，他曾经所经历的，及他为什么会经历的。不过，为什么他被车撞了都不用做手术，而田小羽只是肚子疼就需要开刀呢？他真的无法理解，包括他身旁的林成，更包括此时坐着看不清脸色的田小羽。他们又哪里能明白外科与内科这么纷繁复杂的病理呢。

这就属于医生的业务范畴了，他不得不解释清楚：“微创其实和开刀都是在腹部做手术，不过一个是开腹，一个是打孔做腹腔镜。”

这又是“开腹”又是“打孔”的，这么渗人的专业名词直令对面的三个年轻人惊惧不已，不过，医生这番解释却明显未能给他们很好的解惑。

林成紧跟着问道：“那做哪个安全？”

“那当然是微创了，创伤小、并发症少，恢复起来也快。”

林成点点头，虽然没听懂，但想来经验丰富的医生说的肯定没错。而田小羽和他想的却是不同，“医生，请问做手术要多少钱？”

一般问出这种问题的病人的经济条件都不算好，医生想想也了然，要是条件好的话也不会把病拖到现在了，他简单明了的回道：“开刀3000，微创嘛，做下来大概1万左右。”

这次的回答直令田小羽彻底怔住了，她有些心慌地问道：“那能不能不做手术啊？我只是肚子偶尔才会疼一下的，真的，有时候隔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疼的……”

林成和王凯也随着她的问话紧紧地盯住了医生，他们倒不是想着省医疗费的事，只是觉得对一个娇皮嫩肉、弱不禁风地女孩子动手术，那是多么地残忍的画面啊！

医生却果断地朝他们摆摆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斥责道：“本来以你的情况，如果早点过来检查治疗，打针吃药就能好，费用也会节省很多。你这都拖了一年多了，病情恶化，现在就不是打针吃药就能好的，必须手术！”

他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地余地，见田小羽兀自还想争取的样子，他又不得不说了句颇具人情味的话：“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不把性命当回事。我跟你说，你这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他是医生，他就得对病人负责，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虽然这名男医生看起来并不比他们就大多少，但是他们身处的环境却注定了他们没有话语权。

田小羽低下了头，无奈又无助地说了句：“那就开刀吧。”

医生看了看她，眼神中似乎可见一种怜悯，“你可想好了，开刀对人体的损伤比较大，而且容易导致术后并发症，比如肠黏连、肠梗阻。”

田小羽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不过任谁见了都知道她在坚持已见。见自己的话唬不住她，这名年青的男医生鬼使神差地又多劝了一句：“小姑娘，我可必须提醒你了，这开刀，可是会永远留疤的。”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小伙子。

果然，他这一眼终于给了他们提出建议的勇气，纷纷说着“小羽，你就听医生的，做那个安全的。”、“是呀，钱你不必担心，我这里有的。”此刻，他们倒似乎站在了同一站线。

田小羽烦闷得站了起来，转身冲他们寒着脸说道：“我不要你们管。”说完又转头俯视着这名话明显有些多的男医生说道：“医生，我已经决定了，我就开刀。”

从今晚上在那家饰品店见到同款的项链开始，后来又在急诊室大厅感受到那久违的关爱，便一直令田小羽沉闷得透不过气来。她的精神恍惚，病痛与内心的伤痛交缠折磨，当时在校园发病时竟已令她生出轻生的念头，现在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被别人操控，这份笼罩中的压抑与恐慌，怎能不令她情绪失控。

见医生愣了愣一时没说话，她又紧跟着急问了一声：“那什么时候能动手术？”

医生突然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动手术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主治医生的事。不过，你得先联系好住院部、先住院才行。”

田小羽这才想起月初的时候，自己是经历过同样的事的，也是她一个人跑前跑后地去登记的，不过也是同样的张皇失措，为什么都两次了，自己还是这么不冷静、不长进呢？

“哦，好的……谢谢你。”她在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大夫却只是朝他们挥挥手。

……

住院部病房外的走廊上，他们三个人被搁置在了护士台前，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还好，接到通知的值班主治医师没让他们多等、就见一名上了点年纪的中年妇女在一名护士的指引下，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见她只是站那里不声不响地翻阅着病历，田小羽便忍不住对着这个阿姨年纪的医生乖巧地问了一句：“医生，你看我的病能不能不住院啊？什么时候做手术我自己再过来这样可以吗？”

中年大姐停了停手里的动作，瞟了她一眼才说道：“你当这里是饭店啊，到点过来吃顿饭就行啊？我们要对病人的情况负责知道吗？你们可别看这只是个小手术，术前准备工作一样不能少。”

听她这话不无训斥的意思了，在这位有些凶巴巴的医生面前的田小羽也便闷下去不再多说什么了。毫无经验的林成却被她这话给唬住了，“医生，那个，那个什么开刀安全吗？你看能不能做那个微创？”为了她的安全，他也不再顾忌了。

结果这名主治医师却是好笑地笑了笑，不客气地反讥道：“做什么微创，就她这么瘦的身板，一刀下去就看见阑尾了。你说她要是胖，不说我也建议做微创。还有你以为微创就好吗？还得往里充气体，把肚皮撑起来，开3个口，一个1厘米，你开刀也是3厘米呀。不过你自己决定啊，我怎么做都行。”这与急诊科的门诊大夫的说法可相差甚远，一时对面三个年轻人都心生不满而又只能默契地藏在了肚子里。

中年大姐心直口快，看来人倒不坏，只是可能有些喜欢唬别人，其实这也只不过就是医生的某种“职业病”罢了。

见他们三个被自己吓得个个脸色发白，她才话头一转，对着田小羽夸赞道：“不过你这小姑娘的意志倒是顽强，呵，这一年多的时间疼过不少次了吧？你说你一小姑娘去硬扛什么？来一下医院做个检查也花不了多少钱。”

见他们被自己教训得讷讷无言，她才打住，紧跟着又板起脸来，扫了林成他们一眼，不自觉地再次提高点音量说道：“谁是家属？跟我先去交一下费用吧。”

林成和王凯两个人同时往前一步，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