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些不太對勁,從死人布里開始說起,還有沒有終止的曲子來看,還有永無止盡的曲子,我從未想過的事情全發生了,可是我卻摸不著頭緒,站在舞台上,任由布里牽著我的手舞動。
但是,這不全是心裡的不安隱隱作祟,更重要的是我現在到底為什麼待在這個地方。
我退了好幾步,此時我的神經緊繃,無法繼續和他共舞的我,只是拼命搖頭:「不對,你死了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而在這個時候音樂停止了,我不知道又發生什麼事,只是感覺所有目光隨著我這一吼而全匯聚在我身上。
「我說過妳不需要這些事,看看台下的人興致全給妳打斷了。?他咯咯笑個不停。
我吃力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說:「有什麼好笑,台下的人全給你騙了,如果他們知道你是個死人還會安然地坐在那看著嗎?所以布里你清醒一點,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
「荷西,該清醒一點的人是妳吧!?說完這句話,布里就哈哈大笑,可是這一回他的臉隨著他誇張的笑容而產生了不深不淺的裂痕。
「你說什麼??我根本就不了解布里說的話,而且布里的笑聲聽起來十分的刺耳。
「妳覺得我出現在這裡是奇怪,可是現在除了死人,難道還有任何人願意與妳一塊共舞嗎??他粗啞的嗓音說。
雖然他輕描淡寫的說著這些話,可是我的態度已經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的目光轉向台下那些觀眾,這才察覺原來剛才我認為的觀眾全都不是人。有人的臉孔腐爛得見不著面容,有人則是頭骨缺了一個洞,還有中間那位穿著高貴禮服的女士,她的眼珠黑得不正常......
我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們,覺得這一切驚悚的程度就像坐雲霄飛車被拋出車體一樣感覺,我的心寒了一半。
「別搞得一臉世界末日,既然妳想要跳舞,我們也樂意陪著你一塊。?布里態度有禮,就像我認識的他一樣,無論在糟糕他都保持紳士的風度。
我不大確定這裡哪裡不對勁,雖然這些都不是人,可是我人好好的怎麼就出現在這裡了?
「我死了嗎??我愚蠢的問了一句。
「誰?妳指的是大家還是妳呢??他們的笑聲此起彼落,看來我的問題顯然勾起他們的笑穴。
「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你們之所以笑是因為我根本不是與你們同類,所以現在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看著他們的表情,我忽然醒悟了一點,於是我掉頭離開。
「妳排斥我們,可妳以為妳會過得很好嗎??布里說的話銳利的讓我不得不回頭看著那張漸漸剝落的皮膚。
「我會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說,沒有任何猶豫。
「是嗎?但我認為那都只是妳自欺欺人的想法,妳以為那個世界的人容得下一個殺人犯嗎??
殺人犯?我注視著布里,腦袋裡有個東西正在轉動,若不是我兩手壓著太陽穴,太多畫面忽然湧起,我認為也許我的頭可能痛到難以抵制。
我確實是個殺人犯,可是沒道理被推出那個世界的人是我,每次都是這樣,我越想要裝作若無其事,那些鄙視的眼睛就會突兀出現。
布里繼續用沉重的語調說:「所以為何老是執著要離開,在我們這裡,絕對不會唐突的要誰離開,我們百分之百的接受有殘缺的人。?
聽到殘缺兩個字時,我的心裡就忍不住發顫,但我仍試著保持平靜,「別胡說八道,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就能夠證明我是無辜。?
「如果妳是無辜,現在妳就不會待在這個地方,所以我想告訴妳,如果妳真的對那世界絕望,我們願意陪著妳一塊面對。?
「布里,你真的很奇怪,為什麼非要我留下來陪著你們一塊受罪,難道你真的享受站在那個舞台永無止盡的跳舞嗎??我反駁道。
這話一出口,布里意味深長地笑著,「對於一個殺人犯而言,妳不覺自己說的話很可笑嗎??
「我一點也不覺得哪一點好笑。?我說,面色凝重。
我一點都聽不懂布里想表達的話,他始終強調我的身分,可殺人犯的身分並不是我願意背負,是那些人將過錯推到我身上,我並不覺得這有哪一點感到可笑。
「是嗎?可我覺得妳非常享受這個舞台,最少比起殺人犯的舞台來看。?布里說的每一句話都顯得嘲諷。
有些奇怪,從布里口裡冒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聽起來他卻像是在責罵我的虛假,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腳隱隱作痛,然後我這才發現我赤裸的腳傷痕累累,我倒抽一口氣,尖叫的大喊:「不─?
我驚嚇過度,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可是眼前我又坐在地鐵裡,那些驚恐的目光把我看成稀有動物一樣,我不知道該如何收尾,只能盡可能讓自己看來沒有顫抖得厲害。
地鐵終於到達了,我走向門口,就僅只是走過去那段路,所有人都已經避之唯恐而不及讓了條小路讓我先出車門。
現在,我樂於這樣的讓步,那感覺就像是走紅地毯般自在。
有時候我會忘記一些道理,在這樣情況還能走得如此坦蕩,我就該覺得哪裡不對勁。
「對不起,小姐。?
我停下腳步,朝聲音方向看去,只見兩名執勤的女警,我忽然有種不好的念頭,也許我早就被跟蹤,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最好邁開步伐逃離這裡,如果我不願意再被抓進那個如同死人煉獄般的地方。
我再度將身體轉回來,然後我開始不停地往前奔跑,逆著車子行駛的方向,那些人不停在我後面大吼大叫,我聽不清楚,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停下來讓那些人抓到的機會,但地鐵站人太多了,在這一場鬧劇中他們會成我奔跑的障礙,我閃過好幾個關卡,我甚至覺得回去後我可以好好研究線上遊戲,說不定照我靈敏度來看也許能成為線上前幾名的高手。
此起彼落的笑聲接踵而生,我不知道那聲音發自何處,只是當我的餘光瞄向一旁時,這才赫然察覺地鐵的人們的嘴角裂開弧度向上,用著那張極具醜惡的臉對我發出刺耳的笑聲。我知道我最好別在乎他們,老實說,現在對我有幫助的不會是那些人,還有我很清楚我就離手扶梯不遠,只要我的腳能安穩地踏上,也許……
讓我沒想到的是希望總是破滅得快,現實是手扶梯離我還很遙遠,而那些渴望看到我失敗的人確實妨礙我前行的路,不然我絕對不會碰一聲讓這一身脆弱的骨頭撞擊地面。我終得面對那兩名巡邏的女警,很快的她們便從圍觀民眾走了過來,非要用那一張泛白的雙唇跟我說:「小姐,請妳跟我們到休息室。?
「為什麼??我逃避似的推開那隻手,她們卻沒管我的感受,兩人默契十足的各拉著一隻手,也沒再多問,就打算這樣直接把我架回他們所說的休息室。
「放開我,你們是土匪嗎??我瘋狂扭動身體,顧不及那些頻頻看過來眼神,這簡直是我的最後一搏。
可是,我終究還是得乖乖被這倆人給拐到目的地。
等到我一進休息室,那兩人才鬆開我的手,並快速將門關上。然後,我手中多了一杯熱茶,她們站在門口沉默地凝視著我,可是給我看起來卻更像是為了防備而做的行為。
算了,這些日子,我早已經習慣沉默背後肯定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所以有時候我也真懶得去多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只是,眼下我必須找到子漢,好換件乾淨的衣服,儘管不知道他是否也同其他人一樣又再度將我送回療養院,但有一點我只知道除了他,我真想不到還能找誰。
我不得不放下手中杯子,往門口走去,可那兩個人卻將我擋著不讓我靠近一步。我只好暫且的杵在她們面前,並再三深呼吸後,即便心裡的火都快衝出腦門,可我還是壓著音,輕聲細語的跟她們說:「也許你們可以告訴我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因為.......?
也許是我沒有聽清楚她們說的話,否則這樣距離也不遠,不至於連話都聽不懂。
「不論你們什麼理由,我都沒有時間陪著你們在這裡瞎起鬨,因為我還有別的事趕著去做!?可是我最終還是不願意耐著性子等她們解釋這一切,因為我早就做出選擇,也沒有必要解釋太多。
我說完,再次以強烈的手法撥開那兩個固執的人牆,就是堅持不願意放行。還有,現在我仍是發火了。
「你們搞什麼,想要私押人犯就得告訴我理由!?我吼道。
「小姐,妳現在必須要待在這裡。?
「我為什麼非要待在這裡,你們難道想一輩子把我關起來嗎??我回道。
「妳放心,我們絕對不會關妳一輩子,只要等到人來了你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這次換成那個一臉嚴肅的女警,她板著一張臉給我的感覺就是她大概為便秘所困擾。
不對,剛才我聽見她說有人要來?
我狐疑地抬起頭,問道:「什麼意思??
「我們知道妳是逃出來的,應該是說現在所有人都透過新聞知道小姐妳的長相。?
我的臉色一沉,「所有人都知道我的長相??
新聞也許並不是好東西,首先,未經查證下場就揭露他人隱私這件事來看,我可以列出多少條例去告那些無知的記者,還有再添一筆無知的記者將會創造出更多盲目的讀者,我真不認為新聞到底想把誰逼到絕境。
可是還好我已經適應這種不人道的報導,我乖乖坐回位置上,光裸的腳不停在地上打著節拍,這時候的我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我搖搖頭,直視著這些女警,越看越覺得看到奇觀般稀奇,真不明白她們怎麼可以把臭臉詮釋得如此精緻,想必她們防禦心太強,才會像那些動物般地湧現出自然的保護色,不知不覺合而為一。
門外似乎有所動靜,我的腳早已經暖身好了許多,現在就等開門的那一霎那,果然她們也聽見外頭的聲音,盯了我一眼確認我並沒有再打逃走的企圖才安心地開門查看。
沒錯,就是現在。我從椅子跳起來,快步從她們的死角處鑽過去,等到她們察覺的時候,我人早已經在門外,這一回我敢保證她們是追不上我的,因為真正的遊戲往往都是從這一刻開始發生變化。
我沒有停下來過,從平滑的地、手扶梯到出口,看起來確實沒有多遠的距離,可我的精神確實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若不是身心已經超乎負荷,像我這樣沒有勇氣回過頭看看是否真有人追上,我可能只得拼命跑,直到我的雙腿已經癱軟在地。
確認那些人沒有再次追上後,我發現我走的每一步都變得更為沉重,儘管連我自己都無法確信有沒有能耐走到子漢工作的地方,可抬頭看看那掛在黑夜中月光,我發覺我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體力活這種事,再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會錯過子漢。
通過這條斑馬線就能夠見到子漢了,我從沒有感到心情如此忐忑,我不確定精神病院的人有沒有通知子漢,也許子漢也同那些人伺機而動,現在想想我們真的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真的,也許真的過了太久,久到我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十分鐘,我捲縮身體蹲在辦公大樓的牆角旁,剛才看了超商時間是八點左右,多半子漢都會在九點左右時間下班,我只能猜子漢並未得知我逃出療養院的事情,可是這一回我又想起連新聞都登出我的消息,說真得子漢沒道理不知道。
畏縮在牆外實在不是個好地方,即使天氣並不嚴寒,可夜晚的風吹在我光裸的腳背上還是讓人不免寒顫。
此時,辦公大樓走出了一個人,按照時間子漢出來機率頗大,我睜大眼睛好讓自己能從黑暗中看清楚那人的臉孔。
那個身影很熟悉,也許我真的是有段時間沒看到子漢,所以我才會花更多時間讓自己去思考子漢的樣子。
「妳在這多久了??他感覺很驚訝。
沒錯,是子漢,他肯定也發現我蹲在這個地方,他的確得到療養院的消息,無庸置疑的他也該知道我會來找他。
然後我站了起來,用手指梳好頭髮,並試圖拍掉身上的灰塵,好讓自己看起來並沒有想像中的糟糕,我現在身體很冷,如果可以我真想直接衝向他的懷裡,我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只不過在我打算走向子漢的方向時,我聽見另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以為我已經很晚,可是誰會想到你這大忙人居然比我還要晚。?
我的腳停在原地,那個聲音充滿活力、口齒清晰,而且重點是那個聲音是女的。
他們靠近彼此,我不得不讓身體繼續隱沒在黑夜中,心裡不停安撫自己並不是我所想得那種狀況。
此時子漢對女人說:「我真的沒想到妳要來接我,妳應該先告訴我一聲才對。?
「我知道今天你肯定很累,畢竟荷西的事情肯定讓你很傷腦筋吧!?她說。
我的眼神鎖定在那個女人身上,因為距離不遠,加上那張標緻的臉蛋還有火辣的穿著,我很快就確定那個女人就是胡雅星。只是我很疑惑這個時間點,她怎麼會出現在子漢工作的地方,這絕對是值得懷疑的事情,因為我並不認為胡雅星與子漢熟識到能夠互相接受的地步,我唯一想到只有他們是因為我而聚在一塊,可是說是為了我,他們的對話卻比我更加曖昧有情。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擔心荷西的安危。?子漢嘆息,還好他仍擔心我,剛才我一度懷疑其他的事。
我鬆了一口氣。
「當然,?胡雅星說。「我知道我這麼說不好,可是你必須要顧好身體。荷西的狀況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事情,聽到她逃出來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她會跑來對你不利。?
真是胡說八道。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我真不敢相信這些話居然是出自胡雅星的嘴裡說出來。
那麼,子漢的態度更怪,他不但沒有反駁還將手撫著胡雅星的頭髮。現在是怎麼回事?他們在搞曖昧嗎?
「妳不認為荷西可能會來公司找我嗎??子漢問。
「我想她不會,聽說現在她可能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他嘆息道:「我這麼久沒去看她,也許我在她眼裡真的不是很稱職的老公。?
「荷西變成這個樣子,並不是我們願意看到,你不用感到自責。?
「可是......?
「別在可是,現在你打算要一直站在這裡讓我陪你吹一整晚的冷風嗎??她的聲音甜美,即使在黑夜裡她的笑容仍然如此耀眼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