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我也為此而傷感多日。死亡這事說起來很殘酷很無情,就算哭得肝腸寸斷,那個人並不會就此醒來,而且日子終究得過下去,即便是強顏歡笑也是走出傷痛的一種方式,可是當死亡成了負擔,我並沒有勇氣背負一輩子。
「就算真的是這樣,你還是殺了她,這就是事實!?我說,可是眼神更加堅定的看著他。
布里的眼睛隱隱一震,腳後退一小步,「不對,從頭到尾都是妳策畫的一切,如果沒有妳從中作梗,我們現在依然會過得很好,這都是因為妳!?
「那你就真的信我嗎??
「這一點都不重要,總而言之全是妳做的好事!?他避開我的問題,眼珠不安分地轉動。
「不,那個時候你非但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還把我當成不折不扣的瘋子,到最後為了逃避殺人罪過,又再度把瘋子的話當成信仰。?我告訴他,「布里,真正發瘋的人是你不是我!?
布里陷入短暫沉默,當他的眼神對上我那一刻,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惶恐不安,「我原本沒有要殺她,是那個女人老在我耳邊吵個不停,這一切一切都是意外!?
「布里,如果是意外,我認為警方可以理解,自首對你而言是最好的出路。?我說。
「自首?我為什麼要自首,都說這是一場意外!?布里怒視著我,他的語氣聽不出一絲懊悔。
「可是,你確實殺人了!?我再度提醒他,試著讓他想法轉為正途。
「別搞得妳好像是正義的一方,?他只是聳聳肩,笑著說:「跟殺人比起來,我認為最可怕的人是妳不是我。?
「所以你是因為害怕我才將我綁起來?拜託,布里,我可是個弱女子,能夠對你如何!?我虛假的回應。
我告訴自己,千萬別跟著他的情緒一同栽進去,只要他還沒想要如何處置我,雖然說的話的確傷人,但是至少我還活著。
「我不知道,也許妳的力量並沒有想像中的危險,我大可以把妳擊倒在地,可是有個聲音一直告訴我,妳是個可怕的女人,還有妳從來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這不是幻聽,而是真的有這樣的聲音。?布里眼珠四下轉動,彷彿他剛說的那個聲音就在身邊。
「這只是你想逃避所延伸出的想法,布里,在你的心裡,我的存在對你而言就是一種脅迫,但是你換個角度想想,就算私底下我們並沒有任何交涉可能,但是我仍然十分關心你,就像我腳受傷你也關心我的時候一樣,我們是很要好的夥伴。?
「我們的確是很好的搭檔.......?布里喃喃自語,他緊繃的表情緩慢的鬆懈下來。
布里蹙起眉頭,但是我仍舊保留笑容,「對,你不應該忘記那一場又一場的演出,因為我們的合作總是無懈可擊。?
「妳說的沒錯,我們是很好的夥伴。?他說。
「聽我說,布里。?我點點頭,繼續說下去:「你並不是壞人,只要你願意坦白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變更好的。?
我清楚動搖他朝好的方向,並不是我,因為我沒有這麼偉大,這最大轉變只有一個,布里的良知仍在。
我抱著期望,也準備好舒展僵硬的筋骨,現在我只需等待布里將我把繩子解開。
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布里卻開口回應我:「對不起,荷西。?
我假裝咳嗽,眼神懇切的盯著他:「不需要對不起,我們是很好的搭─?
「夠了,臭婊子!?布里發出不滿的低音,為什麼我幾乎覺得他並不是布里。
「布里,你怎麼了??我分辨不出哪裡有問題,但是那張猙獰憤怒的神情倒是很熟悉,可惜我並沒有想到在哪裡看過。
「為什麼?妳這張虛偽的臉真是讓人噁心,他說的沒有錯,妳活生生就是個災難,只要妳在的一天,我們全部的人都得等著死!?
有股奇怪的氣流,就在他張口怒罵我的同時,一股寒冽的風竄入我的體內,但是我依舊被綁在原處,看著布里像失心瘋一樣的用他的腳踹著牆,他煩躁的抓著他的短髮,他讓臉全皺在一塊,持續的怒吼。
「你冷靜一點,布里。?我必須阻止他,雖然我不認為這麼做對自己是好的,但是看著他虐待自己真讓人難受。
「荷西,妳也感覺到,上帝在我們身邊吧!?布里問我。
「也許有也許沒有。?我平淡的說,但是隨後又改口,「我想心誠則靈吧!?
「確實是心誠則靈,可惜妳永遠感受不到。?布里說,並轉身拾起地上的袋子,「妳一定很疑惑我為什麼這麼說,對不對?而且我保證,妳一定更好奇為什麼我非把妳綁起來,還是以十字架的樣式??
「你到底是誰??
我的臉色一變,眼前這個男人不管是口氣還是語調,都與平日認識的布里不一樣。
「妳問我是誰??布里從袋子裡掏出一把短小的水果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擦著刀鋒處,「每一次妳破壞我的好夢的時候,我只能選擇等待,但是當我感覺妳需要我的時候,我又不得不出現,這種不規則的定律,簡直就是黑色定律!?
「我真不懂你到底在講什麼!?
「對,妳總是不懂我說的話,所以你老是破壞我的計畫。?突然,他抬頭直視著我,「但是我不能再繼續等待下去,妳就是顆定時炸彈,我很清楚妳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我的聲音顫抖,小心翼翼的問:「為什麼我聽不懂妳說的話。?
他湊了過來,在我耳邊低語:「妳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我知道,妳想要隱藏什麼,而且我也知道妳到底想要做什麼,所以我必須阻止妳!?
「你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有不管你是瘋了的布里還是真正的布里,最好現在就把我放開!?我說,若不是身體被綁著僵硬,現在我肯定老早就癱軟在地。
「可是我覺得妳根本就聽懂我說的話。?說著他的刀頂著我的胸口,「我感覺自欺欺人的人就是一種很可悲的事,就像現在妳的聲音比妳的心跳聲還要小聲,但是還在那堅持說我不知道,這不是很好笑的行為嗎??
「到底、到底想要幹嘛??那把刀像顆石頭壓在我胸口,我差點連話都說不出。
「放心,我的技術很好。?他將刀在我衣服上輕輕劃著,那感覺就像在找出最佳位置。「大概只要幾分鐘時間,我們就可以不用在繼續糾纏下去,我保證。?
「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麼做,你沒有資格。?我不安的拼命扭動身體,就在這時候,我的腦海裡好像浮出一個聲音道:妳最好開口求饒,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
這是我的聲音,但是我不懂自己為什麼非得求這個像瘋子的人。他正用刀最鋒利的位置頂著我的心臟,這個人不但殘忍還想要一刀讓我斃命,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我根本不需要浪費口舌。
他裂開嘴,哈哈大笑,「看看妳簡直就像誤入蜘蛛網上的蟲子一樣,急的想找出口,但是這個地方早就沒有出口。?
他一說完,我感覺頂著胸口刀子力道更深入,我的心臟仍在瘋狂跳動,而且這種異於常人的跳動是非常正常的現象,就好像是知道那把刀極具危險。
我閉上眼睛,低語道:「拜託,不要殺我─?
「什麼??
「我還不想死,請你放過我,就算是給我們彼此一條活路也好。?我睜開眼,恐懼的凝視他。
「妳憑什麼以為我會放過妳!?
「不知道為什麼,我必須這麼做,也許我仍然願意相信你是善良的。?
倘若我這麼說是無心,但是腦海裡總是讓我必須這麼說,不管是為了求生而延伸出的抵抗,眼下我可能只剩下這個法子。
「別傻了,誰善良!?這些話讓他更加氣憤,可是他抽出原先頂著我胸口的刀,只見他像風一樣的狂吼:「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證明善良這種蠢事,現在他媽的就是在胡說八道,如果我不殺了她的話,肯定會惹來一身腥!?
我氣憤地回答他:「不對,如果你殺了我,第一次是不小心,第二次就是刻意,從此以後別說是入獄服刑,你永遠擺脫不了殺人犯這個名詞,而且你貨真價實就是個殺人犯,然後大家永遠不會記得舞者布里,而只會記得殺人犯布里!?
「別聽她胡說,這世界上只有殺人犯才能過得好!?布里開始歇斯底里的在原地亂跳,就像是要把內心惡魔從體內抽開。
現在他正在怒吼,因為太可怕了,我完全被這畫面震在原地。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布里衝過來,用刀子割壞原本緊繞著四肢的繩子,我杵在那,凝視著仍處在瘋狂中的布里,而且直到確定整個路線完整,這才邁開麻痺的腳朝門口奔去。
門很重,而且老舊的鐵門在我的手去拉開時會發出吱嘎吱嘎的鐵鏽聲,現在我最好別遲疑太久。我鼓足力道用力推開門,鐵鏽門立即發出長而刺耳的噪音。
這個時候,他直起痛苦而半彎下的身子,現在的布里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即便他是微笑的告訴我:「妳不能隨便離開,我們還有好多話要聊聊。?
「抱歉,布里,我認為我們還是晚一點再敘舊。?
我沒有時間浪費在害怕上,雖然我看起來肯定嚇壞了,布里正慢慢朝我的方向走過來,他甚至伸出手,笑容加深,輕柔的對著我說:「我剛才並不是真心,人在著急的時候總是會有失誤的狀況,而我就是這樣。妳可以理解我嗎??
「如果你是布里,我想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是布里,我很確定。?我抬眼看著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吞噬著緊張的口水。
我發現汗毛都豎起,布里的那隻朝我伸出的手彎曲爪狀,剛才在黑暗中只感覺到布里可能就只是處在瘋癲狀態,但是在他伸進外頭月光之中,一切都無法掩飾下去,即便我大可直接轉身逃離,我的腳趾頭仍緊抓著地,如果我想搞清楚某些事,最好是趁現在。
隨後,在布里朝著我更邁進一步開始,我的手無法停止顫抖,一張宛如被撕裂的臉孔,那雙充血的眼睛直視著我說:「救命!?
我看到渴求我救命的布里,但是我無法思考下去,看著站在面前兩張臉孔交織在一塊,即使我的確看過很多類似這種東西,但是我還是掉頭就跑。毫無訝異的是布里也跟著追在我後頭,即使那份恐懼讓我差些絆到地上石頭,我依然穩住腳步,我感覺到全身肌肉都緊繃在一塊。
現在我該往哪裡走,如果我想活命的話,最好別輕易停下腳步,只是在身後糾纏不清的布里,總是讓我無法好好思考,現在我得選個方向,在面臨交叉路中,我跟若干人一般,徘徊不定。
基於直覺我選擇光源較足的路,我打從心裡期盼有個人出現,雖然現在並不是白天,也許還是有幾個夜貓族的人會溜盪在街頭。
我拼命奔馳,內心抱著希冀,是的,我可以逃離。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衣服像是被什麼東西勾到,即使我知道就是那隻銳利的指頭,但是我仍不打算放棄,就好像每一場演出,我都會告訴自己,只要不到最極限,我一定可以做到。
當然,眼前狀況並不一樣,我發現我的確已經到達極限邊緣,我無法再繼續跑下去,在他那隻變形的手指勾住我行動那一刻,我便撲倒在地,跪在地上的我,只是發瘋似的喘氣。
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去觀察站在身後的布里,那份恐懼,讓我明白什麼都別想是最好的,即使他的手指已經延伸在我的脖頸,我也無法再有任何反駁的機會,對,此時的我只剩下尖叫。
他的指間一點一點用力的掐進我的脖子,就算恐懼都要冒出頭,這種熟悉的窒息卻仍讓我想起這種感覺,即使我知道我並沒有他力道來得大,我狂吼嘶喊:「布里,拜託你醒醒,現在你該出來面對事實,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
「哦,妳不用擔心妳的好夥伴,現在他只是休息片刻,等到我把妳殺死後,他會勇敢出來面對一切。?他的指間陷入肉裡,隨便一用力就足以將讓我死去。
「你不能這麼做,現在你只是用布里的身體殺人,但是你違背天理,就該付出代價!?我拚死高喊。
就算所謂的天理告訴我,單憑信念是不足以殺死任何人的念頭,因為往往的報應都是在死於非命後,該說是一種遲來得正義也算是。
只是我始終很幸運,在頻臨死亡邊緣,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我好像聽到腳步聲,而也許那也只是我過度希冀所產生的幻想,然而腳步聲的主人出現了,黑暗離開,光線隨著那模糊的影子而來。
我癱軟跌不動攤在地上,此時我覺得口乾舌燥,一邊咳嗽一邊則是無法從恐懼中離開,在我的想法中就是認為剛跑來的人並沒有打贏的本錢,雖然我並沒有看清楚那張臉,但我太害怕布里又折回來掐著我的脖子,沿著前端的路我選擇爬行方式,不斷大喊救命,我用最後一絲乾啞的聲音,只是想要活命。
「妳有沒有怎麼樣??
我循著聲音抬頭看著,強迫自己看清楚到底是誰救了我,還打敗了難纏的布里,然而我筋疲力盡,張不開眼更別說張開浮腫的雙眼。
雖然我沒有起來,但是那個人卻很好心的伸出他的手,對著我說:「不用害怕,他不會再傷害妳。?
好吧,眼前這名男子就算五官看在我眼裡有多麼模糊,我想並不是太重要,最重要是他該算是天使級的人物,也許我該靠近一點看個仔細。
他牽起我的手,突然身體感覺像觸到電擊般,於是,我快速縮回手。
腦子裡冒出瘋狂的想法,或許這個人也不正常。
「妳怎麼了??
「也許這樣說不好,但是我是結過婚的人,這樣牽你的手會有罪惡感。?我悄悄摩擦自己的手掌。
「但是妳受傷了,而且妳還在流血!?
「不要緊,我剛才只是嚇壞才走不動,其實我體力很好。?我說。
「妳確定??
我掙扎地站起身,拍拍手掌上的灰塵,說:「我確定,而且現在如你所說我已經安全了,不是嗎??
然而在我轉過頭瞬間,全身冷到骨子裡,氣息緩慢且許久才輕輕由嘴裡吐出。我為了看清楚畫面而凝視半晌,眼珠像是快把大地看穿一樣,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甚至還慶幸水腫的眼睛,至少沒看到布里的臉有多痛苦,此時的他的手腳被彎曲的就像活生生的人偶,而最讓我覺得害怕是身後那個人到底是怎麼讓布里變成這副德性,而且這也表明我的恐懼絕非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