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拉開大門，急迫的從家裡出來。面對媽向我吐露出的話，我不敢置信，也許在短暫記憶片刻，我仍困惑，甚至不確定話的真偽。

我知道媽不可能騙我，而我最好別沒事找事做，可是我仍舊坐上車，只是方向是往人福中心。

我到達人福中心的大廳，在那個地方，我並未看見精神異常的人出沒，這讓我心裡舒坦多了。因為從剛才坐在車裡的我，突然無法理解，為什麼我要朝這方向。我甚至考慮過只要到那個環境看看，然後我可以直接掉頭離開，還好，當我延伸出這樣念頭，護士已經走向我，問：「需要幫忙嗎？?

「是的，?我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請問余荷娜現在在哪裡？?

「妳是余荷娜的家屬？?

護士小姐戒備的口語，我不得不將證件遞給她，「我是她的妹妹。?

「之前好像沒有看過妳來。?

「因為身體不舒服。?護士在後替我推著輪椅，我不知道該吐露多少才能讓一切合理化，但沒有比這個藉口更有說服力。

她聽了尷尬微微一笑，幸好已經到了荷娜的病房，否則她充滿憐憫的表情真夠傷自尊。

「荷娜小姐，妳的妹妹來看妳囉。?護士小姐輕聲的喚著背對我們的荷娜。

不知道為什麼打從護士小姐打開門，我有種想轉身離開的衝動，畢竟我並沒有把握荷娜會很開心迎接我的道來。但是當我看著荷娜的背影，有一個感覺像是在告訴我，荷娜並沒有像媽說得那樣糟，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忘記傷痛。

過了片刻，我緩緩的滑動輪椅朝向始終背對我的荷娜。

我清清嗓子，輕聲道：「姊，是我，荷西。?

荷娜只回頭盯了我一眼，我們尷尬在沉默中互看對方，但她沒有答覆我一句話，只是繼續看往窗外，彷如她根本不認識我。

我吸了一口氣，手伸向前輕拍她的肩，「對不起，妳一定很生氣，我這麼晚才來看妳。?

她站起身閃過我的手，面無表情的讓身子更貼近窗口。那張臉分明是認出我，可是她卻裝作沒有我存在，加上剛才護士離開前還囑咐我別輕言用話刺激荷娜，所以我就杵在原處靜靜地陪在她身後，或許是時間靜止了，讓我憶起小時候的我們，那個時候我總跟在荷娜背後追逐，玩著你追我躲的遊戲，或許現在回想過去是否不合時宜，因為年紀不再適合追逐遊戲。

我緩緩伸手想觸碰有些距離的荷娜，嘴裡喃喃道：「荷娜，妳快一點清醒，我們都在等妳回來。?

我這話一出，她突然轉過身對我微笑，彷彿她聽見我在呼喊她。我的心為之雀躍，靜靜站在原處等著她到我面前，然而，她卻直接繞過我，朝著門口快速走去。

沒有意外，她就是精神不正常，可是她卻不爭氣的從嘴巴拍打著門喊著：「安義，你來看我，對吧！?

荷娜是瘋了，可是她到現在仍等著姊夫來接她，無視我們的存在，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她留戀。

我閉上眼，想讓情緒平復，可是那一聲又一聲拍在門的音量，徹底把我拋在身後，我的內心湧現失望和憤怒。

「拜託，妳住手可以嗎？?我凝視著她，泛淚的眼眶仍強硬的撐著。

「安義，他就在外頭，我看見他就在─?

「姊夫他沒來，他早就拋棄妳！?我沒好氣的說：「妳太天真，像姊夫那種搞過一次外遇的男人，妳憑什麼以為他會為你回頭，狗改不了吃屎，懂嗎？?

當話從我嘴裡脫口而出，我才發覺話說重，而荷娜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眼前的荷娜正用著一種十分傷感的眼神凝視著我，是啊，誰聽我剛那一段話能好到哪，但說不定我那話也激起他的理性。

我張嘴想說說話，忽然間，荷娜衝向我，兩手緊緊掐住我的脖子，嘶吼著：「妳這個賤女人，都是因為妳破壞我的家庭！?

我邊掙扎邊喊著：「姊，我是荷西……?

現在的荷娜就像失心瘋，她看不見我痛苦的掙扎，說不定她恨不得我能立刻死去。

「賤女人！?

情況變得讓人難以招架，我只能拉長手試圖碰觸緊急鈴，但我的雙腳困在輪椅裡動彈不得，無可奈何下我尖叫朝門口嘶喊：「救命、救命！?

那門終於開啟，兩名護士和一名醫生上前拉開荷娜，為了防止她再次有些激動行為，醫生隨即在她手上注射鎮定劑，沒過多久，荷娜就昏昏欲睡的躺在床上。

「小姐，妳有沒有怎樣？?

「沒……事！?我驚愕的屏息盯著床上的荷娜，即便她現在動彈不得，我卻被她失控的行徑給嚇壞，必須在心裡多少次告訴自己，荷娜她只是忘了我是誰，要是她記得我就不會有剛才那些舉動。

儘管全身抖個不停，我仍是用盡全力滑動輪椅逃離，這時，我終於明白媽為什麼不准我來，因為荷娜的病情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若要深刻說出荷娜現狀，她就像失了靈魂的一個軀殼。

只不過，她忘了她的家人，卻仍記得那個傷害過她的人─

回頭一望，四周的人都像刻意避開這個地方，如果非不得已，我肯定不會踏進一步，那張痛苦的表情，就算到現在仍深刻在我腦海裡，也許她是在向我求救，可是我看不懂她想表達的意思。

我再度來到巷弄裡，雖然我根本不該再一次前來，但是想到荷娜，這讓我不得不多慮其他多餘的念頭，即使我的提議很荒唐，但是我能想到的就是她─王婆。

「我很意外妳會再來找我。?她依舊是一派的穩重。

但就算人都到這，卻連個字也吐不出來，我兩手交纏在一塊，足足十分鐘沒有抬頭。

「小姐，如果妳只是抽空來看看我老人家，我很感謝，但是我必須要提醒妳，像妳這樣動也不動坐在這，是會影響我的生意。?

「我知道，可是我只是在想該怎麼拜託妳！?

「妳是想要我幫忙趕走妳身邊的亡魂？?她問。

「不是，我希望妳能告訴我怎麼進去那扇門裡。?我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