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漢困惑的皺眉,「荷西??
現在的我看來肯定狼狽極點,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甚至從踏出這個家開始根本沒有想過踏進來一步的我,居然用最糟糕的狀態出現在子和面前。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立場,說真的,我只是想找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可我沒想到內心覺得最安全地方是子漢的身邊。
他不會接納我,也不可能忽視胡雅星可能就在裡頭的事實,現在我自投羅網的傾訴內心世界,這種行為簡直可笑。
「我本來不是要走來這裡,真的,搭錯公車後就想著回來看看這裡。?我扯起嘴角,僵硬的肢體說著。
「妳一個人??他露出懷疑的眼光。
「我不該一個人嗎??我回應,胸口隱隱抽痛,子漢就像知道我剛才和誰在一塊。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妳看起來很糟糕,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妳。?子漢一邊笑著,一邊急忙拉著我說:「先進來,我幫妳拿些乾衣服讓妳換上。?
我有點猶豫站在門檻附近,即使短短瞬間,我內心溢滿的愧疚感使我無法直視這個家的一切。
「妳怎麼了?這裡應該沒有變化大到讓妳以為到了別的國度,妳知道這一點都不像妳原本的樣子。?
子漢笑了,手中遞給我一件洋裝,想必是從我還沒搬離開的衣服裡隨便拿了一件。
「我原本的樣子是什麼樣??說完,我緊咬著唇不敢直視子漢。
「這倒是難倒我,可是如果你想要跟我聊聊天,等妳換好乾淨的衣服在聊,好嗎??他微笑道。
我點點頭抱著衣服走進臥室裡,不知道為什麼我鬆了一口氣,剛才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在屬於這個家,即使擺設家具依然如我離開的一模一樣,但我就是待在這裡的我特別憋扭。
當我換上洋裝後,眼珠忍不住快速打量這間房間,我似乎知道不自在的理由出於何處,從何時開始這個家找不到關於我的半絲氣息,沒有我留下的痕跡,就連爭吵已不在需要,忽然我有股衝動想把這個家給翻遍,我得佔領一席之地好擺明自己仍是女主人氣勢,可那全是我憑空想像而已,是我拱手把子漢推出去。
我走出臥室,來到客廳,看到子漢坐在那裡看著我微笑。
「不好意思,我好像把家裡用溼了。?
子漢替我泡了杯咖啡,只見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妳不需要這樣,況且我們還沒離婚呢。?
「離婚。?我低頭看著手指上的戒指,自顧自地說下去。「也許我們早就該離婚,這齣戲才算是快樂結局。?
「妳說什麼??子漢問道。
「沒說什麼,就想謝謝你寬容待我這些日子,還有我現在總算知道錯在哪裡。?我抬頭微笑道。
「最近過得怎樣?什麼時候要回舞團去??子漢直視著我,「很多人都很期待妳踏上舞台,妳知道吧?我真心希望妳能做回那個自信又美麗的女孩。?
我搖頭,「大概回不去,除非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失去記憶,忘掉我所有的不美好,也許我才能再一次被接受。?
「妳是專業舞者,何必擔心別人怎麼看妳??
我諷刺地說:「所謂的專業舞者必須不染上任何一絲色彩,觀眾們熱愛看我們在台上單純的舞動,但現在我的身上染上何止七彩,簡直五顏六色好不精彩。?
「余荷西,看看妳連這種芝麻小事都讓妳喪志成這副德性,我都快認不出妳。?
子漢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但那股微笑卻再度衝擊我的認知,開始時覺得他待我如以往般的貼心,但在我訴說出那樣無奈的心事,他的臉在我看來卻像是另一種嘲諷的作用,我不免會想:他心裡不在有我,所以無論現在我心裡有多難受都不重要?
「你以為我想裝成喪志的模樣嗎?我告訴你,我的心真的一點也不好受,我失去了多少東西你知道嗎??我的口氣不好。
「荷西……?
「對,也許你也猜出現在我的狀態有多糟糕,你希望我能做回原本的自己,但是子漢……事情發生了是誰也改變不了,就像我註定會失去最好的一切,就好比我將失去你一樣道理……?我的話梗在喉嚨,模糊視野看向子漢的方向卻怎麼也看不清。
他靠近我,手輕輕抹去滴落下的淚珠,輕聲說:「我很抱歉,因為我的話讓妳難過,我真的是─?
時間靜止,我主動吻上他的唇,其實我真的很懷念子漢身上的氣味,在即將燒盡的熱情中,我希望他能待在我身邊,陪著我度過所剩無幾的日子,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從來沒有想從子漢的身邊離開。
「荷西,我們不能這樣。?
「為什麼?你不在愛我嗎??我嚥了嚥口水,強迫慌亂的神情注視著他。
「我們不可以這樣,這是違反定律。?他說,眼神晃動。
「違反什麼定律,我們還沒離婚,只要你還愛我就可以。?
我感覺子漢的心裡仍有所期待,他緊握的拳頭就可以看出來他並非不渴望我。
「荷西,我們不能這樣……?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根神經不對,從我意識到子漢可能不再那麼愛我開始,而或許是從我不願意接受事實開始,我不想搞清楚那些問題點出在何時何地,我主動獻上自己的吻,舌頭輕易地打開子漢的防線。我要讓他想起我的一切,我要佔據他的記憶,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然而一句冷淡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賤人。?
我眉頭緊皺,那聲音像是穿插在我一片混亂腦袋裡響起,而就在此時我感覺有人在盯著我看。
我不確定我是否眼花,聽著子漢規律的心跳,但我的眼珠裡卻看見有個黑影站在子漢的後面,朦朧雙眼探去很長時間,隱約的我心跳變快了,就連子漢的唇都漸漸麻木。
黑影的雙手往空中揮舞,兩張椅子不明原理的懸空其中,在我看來這倒算是特技,以至於忘記危險的緊戒心。直到兩張椅子忽地朝子漢後腦杓飛來。
「小心!?我急忙將子漢拉至一旁,不敢置信看著已碎裂在地的椅子。
「我的天啊,妳怎麼回事??子漢不解地問,那張有些蒼白的臉看來被我嚇了一跳。
「有人在你身後!?我指著那個黑影說。
「黑影?哪有什麼黑影─?
「你看不到嗎??
「嘿,冷靜點,我真沒看到妳說的黑影。?
我窩在一角全身顫抖,吼道:「你說沒看到黑影,為什麼那兩張椅子會碎成一地!?
他走到我面前,手撫著我的臉,說:「冷靜點,椅子舊了總會壞掉,妳別把事情想複雜。?
「椅子舊了就會碎成那副德性,子漢,你覺得我會相信這些話嗎??
「妳等我一下。?子漢皺著眉頭,急忙走向電視旁的櫃子。
「這是什麼??我盯著子漢手中的藥丸。
「妳知道,這只是個可以讓你冷靜一點的東西,不是毒藥。?
我大概猜出子漢手中的藥丸是出於何處,在我凝聚腦海搜索這藥丸的成分時,有個奇怪的意象告訴我曾經無數次被逼吞藥丸的畫面。
我搖頭,「不,我沒發瘋。?
「荷西,妳聽我說,現在妳乖乖地吞下它,我保證會在妳身邊。?
藥丸就在我眼前,但我推開了,並用自己力量從地上爬起,歇斯底里地說:「我說我沒發瘋,為什麼你不願意相信我!?
「荷西!?
「不要靠近我。?我不停後退,直至腳上踩到破碎的相框。
我彎身撿起碎在地上的相片,有點奇怪,我記得剛才進門所看見的是子漢和胡雅星的合照,但怎麼這會相片上的人全都不見人影。我的胃緊緊糾結在一塊,同時抬頭看向那個步步逼近的子漢。
一張詭異的照片,讓許多想法湧進我的腦海裡,彷彿是瞬間的回憶,一次又一次加快速度的轉動畫面,直至畫面終止。
「子漢,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如果需要有幸福人生,我必須把那幾顆藥吃掉??我問。
第一次覺得子漢臉上的笑容如同豔陽般給人嫉妒刺眼。
「我保證我會陪在你身邊。?
「可是子漢我不能吃它。?我感覺自己極力壓抑住可怕的念頭,但現在我卻十分確信所有的想法絕非空穴來風。
「為什麼??
短暫陷入沉默後,我抬頭哽咽地說:「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子漢!?
「妳胡說什麼?我不是子漢是誰啊??
「不,你絕對不是我的子漢,因為子漢不會逼我吞藥。?
「我說過這藥丸對妳的病情有幫助。?
他步步逼近,直至我的背抵著牆,就在這個時候,我用手中緊握的破碎玻璃朝那張臉上一劃,瞬間那張俊俏的臉蛋噴出了血,緊接著那張熟識的臉孔像熔岩般攪和在一塊。
由於事發突然,我被嚇傻在原地注目這張臉孔的變化。
「賤人─?
我淚眼濛濛,即使看清楚這一切是虛構,但我的胸口卻無法停止的作痛,也許我真正意識到是子漢真的離開我身邊的事實。
下一秒時鐘響起,我確實聽見齒輪轉動的聲音,我摀住雙耳好免於聲波震動刺激。然後地板劇烈晃動,這顯然不是地震簡單的問題,原先貼合的天花板紛紛落下,接著是崩塌的現象,眼看崩塌的建築就要擋住出口,還好我眼明手快的搶先一步,否則差些就被壓成人肉乾。
轉眼那間房子如同廢墟般杵立在原地,相對比的是外頭的世界依舊寧靜。
這一切也許都是假的,我坐在公車上腦海裡不停泛著這樣的念頭,臉上的不安絕對很明顯,我的眼珠無法單調的直視某一個方位,為此我看來就像故障的機器人似,僵硬卻無法自主。
不過公車一到我頭也沒有回衝下車,外頭仍下雨,我邁開步伐往前衝。
但我卻在家門口前停止了衝勁,我不知道恐慌來自於何事,在我腦海裡總會聯想到這裡的一切並不單純。
我站在門口,猶疑的握著那串鑰匙,剛才在公車上每一個人樣子都挺正常,而我實在沒有道理繼續待在這庸人自擾。
我還是將鑰匙插進孔裡,在事實中我畏懼任何可能的想法,所以我花了比平時還大的力氣去轉動鑰匙。
不過我沒想到在將門打開時,迎來卻是媽的笑臉,本來打算扮演嚴肅一點的態度探個究竟,但媽卻上前抱著我。
「妳這孩子跑去哪裡,外頭下雨也不知道帶把傘。?她撫著我的臉,而我的腳下水滴聲沒有停止。
就算再多的疑問,我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說出口。事實上我貪圖在這短暫的溫暖中,無論是好是壞。
媽到了杯熱水給我,並在我蓋上乾毛巾,溼透的屁股坐在沙發的邊緣,雙手握著發熱的杯緣,心裡又覺得舒坦多了。
媽看著我,叨念:「我真沒想到妳居然連說一聲也沒有,還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回來。?
「媽一直在等我嗎??
「我擔心妳,而且阿鴻他很擔心妳。?
「梁政鴻他打電話給妳??我抬起頭看著媽,現在聽見梁政鴻的名字反應就已經是這樣,我真難想像未來我們關係會變得如何。
「他說他擔心妳一個人回來,我看他還真是有心。?
「誰要他擔心!?我激動回絕媽的話。
「吵架啦??
「我沒有跟他吵,但是我真的希望媽以後別再接那個人的電話??
「這一點也不像妳,他是真的關心妳,也許妳─?
我沉著臉說:「關心?他骨子裡藏著多可怕的念頭媽知道嗎??
「我不了解妳說的話,但從媽的角度看來他是真正關心妳的人。?
我覺得一陣無力。多少日子裡,梁政鴻讓我身邊的人都深信好人的一面,自然我的推翻對於誰來說都是毫無意義可言。
「媽,告訴我該怎麼做妳才願意相信我??我有些倦怠,那場雨淋得我整身濕透,就連胸口原有的怒火都澆熄了一半。
「荷西,媽一直都相信妳,而現在妳只是被他人影響妳的判斷。?
我不耐煩的說:「沒有,我沒有被誰影響,現在就連提到他的名字都讓我覺得噁心,媽根本不知道他暗地裡搞什麼鬼。?
「喔,每個人都有秘密,這不能怪他。?媽淡然的說著。
「他窺視我生活,就像個變態一樣,媽居然認為這是正常人的作為??
「聽媽說,正常人都該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排除那些東西,我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知道嗎??
我氣的翻白眼,「就算他的秘密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媽還是認為他是正常人?到底這世界上的人都發瘋不成!?
媽喝了口茶,回道:「如果妳現在還是認為不正常,也許我該給妳吃藥才行。?
「什麼??我看著就坐在我面前的女人,驚訝不已。
然後不知從哪裡拿出的藥丸已在媽媽手掌心裡,我凝視著那兩顆藥丸就跟子漢給我的是一模一樣,心頭涼了一半。
「別擔心,沒有人會懷疑妳不正常,只要妳乖乖聽話。?
「不,我很正常,真正不正常的是你們!?我站起來想逃離這個鬼地方,但在我從沙發直立起來,腦袋一陣天搖地轉。我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可就算我的手撐著沙發下一秒卻仍癱軟。
「別擔心,我說過沒有人會發現妳不正常。?媽的身體挨近我,將藥丸塞入我嘴裡,「乖乖睡一覺,明天世界依然會為妳而綻放。?
「媽……?我懇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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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聽不見任何風吹草動,就像是靜止的世界,我正走在一條很冗長的道路上,一切宛如夢境。
這是我的幻覺。我敲打著後腦勺,在毫無預警下我好像又來到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的腦袋昏昏沉沉,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忘記自己是如何走到這個地方,而根據以往經歷來看,接下來我肯定會看到可怕的東西,這也是俗稱為惡夢。
正苦惱該怎麼躲避接下可能會發生的事,不知從何方傳來尖銳的叫聲。
我抬起頭,雙手握緊拳頭,朝著空氣揮動,為了壯膽甚至讓音量大了幾倍。
「我不怕,你們嚇不倒我的。?
只是那些隱藏在那邊可怕的東西似乎早猜到我的反應,也沒有正面現身過,這也顯然是我多慮所造成的幻想。
雖說這一切都是虛構換來的教訓,但是我心裡確實更加篤定是前面肯定有什麼鬼玩意,只要我願意繼續往前走下去。
空氣越來越寒冷,從身旁那一片片結霜的葉子就可以得知這兒正被低溫給籠罩,儘管如此,我仍是搓揉著手掌心往前方行動。
「啊─啊─?
突然我又再一次聽見那刺耳的尖叫聲,我急忙放慢腳程,雙瞳如同一座空洞,毫無目的的往前方看去。
我相信這就是場夢境,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朝前探個究竟,只是僵硬的身體保持前所未有的警戒,而到這個時候我才想起這個地方不遠處就是往高古老師住所,但是很顯然的,那個地方可能早就變成廢墟,打從老師過世後我連一次都沒有去過這裡,因為我再也不願意去想像悲傷衝擊的感受,不過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我從口袋搜出手機,按下錄影鍵,對著鏡頭。我說:「我知道這是夢,所以我願意嘗試往那地方探個究竟。?
我輕咳了幾聲,再度把攝影頭往前方的路。
我走到高古老師住處前正準備開啟,裡頭忽然傳來女人尖叫聲,我面色瞬然蒼白,手因害怕而使得鏡頭晃動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