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冰封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呼吸着彼此的呼吸,长谈的许久。不知不觉等冬和其他人回来时,水筒的脚都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可在聊天的过程中,水筒并没有感觉到。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金钗身上,听她说着那些有些变态,却又让人心疼的事。
她的父亲金城是异族,却并不喜欢异族的身份。金城觉得异族就是异类,在精神上,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人族。
所以他不喜欢金钗。
所有好的东西他都给金凌,包括连体婴儿共有的,唯一的两条手臂。
可就是这样没了手臂的金钗,也没能得到父亲的关注。那时候她才五岁,双臂伤口感染,金钗高烧三天,差点就死了。
每天都是母亲给她喂药喂水,金钗什么都吃不下,母亲也跟着她什么都不吃。
好不容易才把金钗的一条命救回来,母亲和金城大吵了一架,之后就身体脱力晕过去了。
醒来后,她毅然决然和金城离了婚。她终于看透,金城喜欢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人族的身份。
早年金钗跟着母亲长大,金凌跟着父亲长大。金钗从母亲那里知道了这些之后,就对父亲金城和姐姐金凌产生了恨意。
她和金凌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她就冒充过金凌,欺骗金凌的认识人。但很快就会被识破,因为她没有双臂,性格也和金凌大不相同。
金凌是在无忧无虑中长大的,父亲对她极尽宠爱,即便没有母亲在身边,金凌也从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金钗却是在母亲的抱怨中长大的,母亲对她很好,却无时无刻不在说父亲的不好,说异族的不好。
两个模样相同的孪生姐妹,就这样长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格。
那时候喜欢一个人很容易,恨一个人也很容易。年幼的金钗和金凌想法多少都会受到家人的影响,金凌对所有人都很温柔,金钗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备。
她想,与其像母亲一样被人玩弄,还不如自己去玩弄别人。
金钗就像一个贝壳,被坚硬的外壳包裹着,里面的心却柔软得一触就破。所以为了不让别人碰到自己的玻璃心,她故意用强势的样子包裹自己,让别人无法靠近。
可是越长大,金钗就越发渴望父爱。对父亲的恨意也渐渐变成了向往。
而金凌对于母爱,却是一种好奇。
姐妹俩商议决定,瞒着父母,偶尔互换身份,去另一个家里生活。
金钗去医院换上了机械手臂,又弄了仿真皮肤套在手上。和金凌站在一起,只有从眼神中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细微差别。
她们也因此更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喜好,穿搭,风格。他们瞒着父母,连生养他们的人,都没能区分出他们来。
可是越了解,金钗就越嫉妒。
父亲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金凌,金凌又那么优秀,那么惹人喜欢。追求她的人有好多好多,这些人经常把金钗当成金凌,可当金钗和他们坦露了身份和双臂时,他们往往选择敬而远之。
或是,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她。
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都不一样!
明明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别人对她们的态度就有这么大差别!
原本已经在内心深处渐渐消失的恨意,又逐渐翻涌上来。
她要报复金凌,她要让她尝尝和自己相同的滋味。
她不再坦言自己是金钗,而以金凌的另一人格自称,将那些对金凌有好感,或是表达了好感的人都吓跑。
她屡试不爽,并且愈发沉迷于这种感觉。玩弄别人也是一种会上瘾的毒药,一种通过伤害他人,来达到让自己愉悦的毒药。
催债先生矮胖子,只是其中一个。
他还是个异族呢,却轻易就被“金凌的另一人格”给吓跑了,再也不出现了。
金钗在心中嘲笑。
异族也不过如此,父亲究竟讨厌异族什么?
金钗自己学习控制自己的能力,她和父亲一样是金属,能够操控任何金属。她以金凌的名义去父亲的医院换了材质最好的机械臂,而后刻苦练习操控。
她想让父亲看到,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异族,比人族强十倍百倍,比金凌强十倍百倍!
她特意逃了医疗费,只是希望父亲能注意到她的变化,最好亲自来找她。但如果用自己的名字,父亲一定不会在意,要用金凌的名字,让父亲把金凌和自己重叠。
可是父亲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直接雇了催债人。催债人找到了金凌,父亲总算通过金凌想到了金钗,找到她时却只是对她一通指责,说她耽误自己了的工作等等。
父亲的眼中只有金凌,真的是金凌,假的也是金凌。
和其他种种都无关,那一刻金钗明白了,他在乎的只有金凌一个。
从来没有她的位置。
冬把水筒和金钗释放出来,外面天色依然黑压压的,水筒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冬带回了夏和秋,他们在过山车最高处找到了被绑在上面的金城,金城仍然心有余悸,双脚踩在地上直发抖。
见到金钗的那一刻,金城脸上的惧怕转变成了怒意,几步跨过来,不由分说一巴掌落在金钗脸上。
金钗的脸瞬间红了一片,鲜血从嘴角挤出,顺着下巴好看的曲线滴落在地。
“你把金凌藏哪了!”金城没有过多关心的言语,而是直接询问金凌的下落。
金钗咬着牙,却露出笑容,在血色中染上了诡异。
“你那么厉害,自己去找啊,就用你打我的劲去找。”
“你!”金城的手再次抬了起来,即将落下时,想要帅气握住金城手臂阻拦下来的水筒脚下一麻,步子没迈开,突然跪在了金城面前。
金城愣住,手停留在半空。
金钗也愣住了。
她以为水筒听了她说的话,要为她求情。
水筒却是因为两只脚不听使唤,站还站不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水筒毅然伏在地上,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