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大概也没想到会这样,嘴里一直念叨着:“那牙子说会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厮,还说哪户人家很好,一定会善待这孩子。我没想害死他啊,我只是接受不了他,我原来夫君了,可这孩子的存在,总让我想起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接受不了啊。”
外人看着也是唏嘘不已,必定一个孩子的命啊。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陈栋看向了悟。
了悟脸色很不好,眉头紧紧皱起,“这孩子被推进了熔炉……”
“啊啊啊!”黄玲听到这话,悲痛无可自抑,疯了一般大喊着,“我错了,我对不起孩子,不应该把他交给其他人的,我错了!老天爷啊,我这辈子活得不容易,以为你会开眼,至少让我儿子好好的,可你竟然让他死了,死的这么惨!”
夏染听到这些,心也扑腾扑腾乱跳,身为一个母亲,最不能听得就是这样的惨剧了。她不由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知他们过得如何。
她不该托付给任何人,应该自己带着的。
黄玲哭晕了过去,了悟把她背回客栈。
夏染帮她擦了脸,在床边守着她。
了悟送进来一盆水,夏染想了想问:“一共死了几个孩子?”
“十个。”
夏染心口窒了一下,“都是这么死的?”
“嗯。”
“还剩几个?”
“两个。”
夏染点头,“我陪你一起找到这两个孩子的家人吧,等这件事完成了,我便回京城。至于他,我也不找了,他是死是活,是好是坏,我放下了,我要回去照顾三个孩子了,他们不能没了爹还没有娘。”
“……”
晚上躺在床上,夏染突然觉得眼前有些迷湖的光,以前完全是黑的。她揉了揉眼睛,等再去看,那一点点光亮又不见了。
夏染沉下一口气,闭上眼睛。
了悟还在念经,夏染突然想明白了,他是在渡人也是在渡己。许没有这一点支撑,他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他让她信什么,她也不知道。
可这一刻,她愿意为了孩子们放弃执着。
睡到半夜,迷迷湖湖的时候,夏染听到一点动静,突然睁开眼了。
“了悟。”
没有人应她,夏染慌忙坐起身,撩开帷帐,外面哪还有人。她忙下床,穿好鞋,而后去找自己的外裳。
在床边的架子上找到了,她取下来,正要穿上,眼睛陡然瞪大。
这房间是黑的,但也不完全黑,有月光透了进来,她能借着这点月光看到屋里摆设。当然,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居然能看到了!
夏染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真的能看到了。
她呼吸一窒,静了片刻,而后慢慢呼出一口气。
怎么会突然就……夏染想到自己对了悟说的话,她说她放下了,不想再找沉泽川。说那句的时候,不是负气,而是真的放下了。
黄玲痛失孩子,她想到了自己的三个孩子,突然就不想执着了。
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应该陪着三个孩子,陪他们一起长大,这才是她该珍惜的。
也正因为想通这一点,积压在心底那股郁气散开,她终于看到了。
等回转过神儿来,夏染这才发现了悟没有在屋里。
想到刚才的动静,夏染穿好披风,出门的时候,想了一下还是拿了旁边的木棍。来到隔壁的房间,黄玲也不在。
夏染下来,问过守门的伙计,他说二人前后离开的。
已经过了子时,黄玲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
夏染只想到一个可能,于是忙出门朝酒楼的方向跑去了。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夏染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朦朦胧胧的,不过也有几颗星星。
两年了,她终于能看到了。
刚拐到那条街上,便见不远处的酒楼已是一片火海,官府的人正在组织人手救火。夏染急忙跑上前,见了悟正拉着黄玲,而黄玲看着这大火,一副癫狂之色。
“你们全都要给我儿子陪葬!”
这时进去救人的官差跑出来了,陈栋和他夫人还有小女儿都被救了出来。
陈栋瘫坐在地上,看着酒楼付之一炬。心痛的直捶地。
黄玲见此,跟疯了一把,一把推开了悟。
“老天不长眼啊!我儿子……我儿子还那么小……为什么没有救他!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你们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
陈栋看到黄玲,当下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场大火是她放的。
陈夫人也明白了,却不敢上前质问,只是抱着女儿哭。
因为她的自私,害死了一个孩子。而在生死之际,她抱着女儿,生怕她受伤,这种心情下,她便更能理解黄玲的愤怒了。
然,一切都晚了。
“我对不住你,亮亮没了,我往后待你好,可行?我给你赔罪,可好?”陈栋起身,看着黄玲,满脸愧疚道。
“我儿子没了……我害死了他……”
黄玲想到儿子是怎么死的,心痛和悔恨折磨着她,让她万念俱灰。看着不远处的火海,她眼中突然亮了起来。
“黄玲!”夏染喊了一声,“别做傻事!”
人声嘈杂,但黄玲听到了这一声,回头看向夏染。她冲她笑了笑,而下一刻,便朝着那火海冲了进去。
“你舍不下荣华富贵,那就用我们母子俩的命成全你吧!”
了悟瞪大眼睛,想去救,但人已经冲进去了。巨大的热浪。让他无法靠近。
陈栋也没料到黄玲会这样做,整个人彷佛跟抽了灵魂一般,瘫坐在地上,傻了。
夏染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走吧。”
夏染看向来人,童孔勐地紧缩,真的是他啊!
所谓的了悟,他长了一张和沉泽川一模一样的脸呢!只是两边脸上都有烧伤,清瘦了很多,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穿着灰色的僧袍,顶着光头,手上戴着佛珠。
她先问他,为什么出家,为什么抛弃她,为什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了,连句交代都没有。可话到嘴边,她又不想问了。
他说了,她能原谅他吗?
不能!
他说了,她能放下他吗?
同样不能,所以不问了。
他扶着她的胳膊,冲火海中的黄玲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带着她往客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