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眉目如画,仰首望着晏绥宁,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奶猫,可怜兮兮的质问她。
晏绥宁摔倒之际以为是个登徒子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这才吓昏了头,狠狠甩出一巴掌,将人从身上打了下去。
现下弄清楚了情况,见到摸她那处的是个小姑娘,心里的膈应顿时减少了大半,如今看着她有些红肿的侧脸,也觉自己着实下手太重。
更何况还是这小姑娘将自己从道上推开,躲过一劫。
难怪那小姑娘的婢女那般气愤,自己理亏,也不想在这街道上受人指点,准备走时,却被这小姑娘拦下来。
瞧着她白可鉴瓷的侧脸通红一片,还有些浮肿,晏绥宁愧疚起来。
"这位小姐,可是还有什么不妥?"她微微垂首,好看的杏眼里满是诚恳。
姜姒也不客气,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这笑若是被魏识看见,定会骂上一句裹着糖衣的砒霜。
"哥哥,你弯下腰可好?"
晏绥宁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的照做,耳畔随机传来甜美又狡黠的声音。
"姐姐,你也不想自己假扮男装被别人识破吧?"姜姒眨了下眼睛,小声地冲着这位漂亮的姐姐说道。
"你!"晏绥宁有些不可置信,杏眼浑圆。这瞧着人畜无害,天真纯良的小姑娘在威胁她?
想她堂堂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当即冷声道:"告辞!"
跟在身侧的翠喜,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便知这小姑娘也定然如她的婢女一般泼辣不讲理,回瞪一眼,跟着晏绥宁要走。
"来人哪!这个姐-"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上了,卡在喉咙难受的不行。
"小姐!"芰荷见这公子当街行凶,捂住姜姒的嘴,急得不行!又不敢上前,怕激怒了那二人。
晏绥宁警告地看了姜姒一眼,恨恨道:"再敢多说一句,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这小姑娘点了点头,她这才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涌入喉腔,姜姒轻咳几声,脸上的潮红退却,心道这漂亮姐姐手劲儿真大,不忘勒索。
酝酿了下情绪,很快那双桃花眼里就泛起了泪光,对着晏绥宁低声啜泣:"哥哥,我与家婢遭逢匪乱,双亲皆逝,流落到这京都,艰难度日,今日又为救你受了伤,我自小体弱多病,若是不好好医治..."
话说到这,姜姒适时消音,只余低泣,她长得好看,哭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晏绥宁被她哭得软了心肠,温声哄着:"小姑娘,你莫要伤心了,我这就让我家小厮与你些银钱,快些去医馆看看吧。"
说着眼神示意翠喜给她些钱银。
翠喜因被芰荷呛得狼狈后退而心有愤懑,不情不愿的将身上的银钱分了些出去。晏绥宁见她只给了几角岁银,甩了一记眼刀过去。
翠喜委屈起来,眼眶里泛起泪花,气冲冲地将钱袋子丢给芰荷。
拿到了银钱,姜姒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情:"多谢公子善心!公子后会无期!"
话罢,牵着芰荷霎时淹没于人流。
只留下愣怔中的晏绥宁和翠喜,良久她二人才反应过来,莫不是被人骗了去?
拿到银钱的芰荷被姜姒牵着,脑子还有些混沌,今夜在瓦楼卖掉了那只大狗所得不过五十两,她和小姐便拿着这五十两,四处寻乐。
谁知这京都物价这么高,不过去了那桑家瓦看了场戏,出来所剩银钱无几,堪堪二两。
这二两连个稍好一些的客栈都订不到,她和小姐很快又陷入了身无分文的窘境,本以为今夜定要露宿街头,谁知小姐本事通天,竟然救下了个富贵公子,出手便是上百两。
"小姐,你运道真好!随随便便就救下个富贵人,这下我们又不缺钱啦!"芰荷欢喜道。
听她这话,姜姒驻足回首,眨了眨眼睛:"芰荷姐姐,这可是与运道无关呢,是你家小姐聪明,我见那公子容色秀美衣着华贵,举止又不凡便知道他是富贵人家出生,碰巧他又遇了险,救了他,他当然要感谢我了!可惜这公子不通人情世故,救了他说走就走,还好你家小姐长得好看,又会卖可怜。"
说到这,姜姒抚了抚侧脸,疼得"嘶"了声,又道:"你可知,为了这银钱,你家小姐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呢,还被踢了好几脚!"
芰荷心疼地忙上前查看:"快寻个医馆看看,可别落了疤痕。"
姜姒摆摆手:"这都是小伤,养几日就好了。快些找个客栈吧,我都快睁不开眼睛啦。"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脸上挨了巴掌的地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妨被人撞了下,被芰荷眼疾手快地接住,所幸并无大碍,她便没在意那疯跑过去的孩子。
永昭帝醒来,驱散了那一群上赶着献殷情的莺莺燕燕,昏胀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文贵妃适时上前为永昭帝揉着眉心:"今日朝中发生了何等大事,竟将陛下气到昏厥。"
永昭帝想起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臣子,火气就冒了上来:"还不是那些朝臣,朕自认从未亏待过他们,一到关键时刻一个个都跟个鹌鹑似的缩在后面。"
见晏昭也来了,帝王终于展颜:"朕无碍,我儿不必忧心。"
说着示意晏昭上前,他看了眼母妃,文贵妃会意退出寝殿,留给这对父子满室清净。
"父皇,如今南边的州郡不仅面临饥荒,还有疫病。今日数以千计的疫民抵达京都,积滞在城门口。皇兄率领皇城守备军将其尽数诛灭,儿臣担心,这些流民途径的城镇也有了疫病。疫病几经传播,杀之不尽,还需尽早想些应对之法。"
永昭帝闻言,眉头紧皱,良久沉吟道:"看来,南边的旱灾还有许多隐情啊,如今都闹出了疫病,想来死了不少人!可恨那些奸臣官官相护欺上瞒下,累我大晏臣民至此!"
说着,永昭帝轻咳了声,抬手抚上晏昭的手沉声道:"你当知道,如今的大晏储君晏君御非朕亲子,他是你四皇叔的儿子,也是你的堂兄。待朕百年之后这皇位定然不能交予他,如今朕不过你与羡之二子,你兄长似朕少时,不恋权位,不堪为国之储君。往后这大晏当交给你,可恨朕悉心谋划数十年还是斗不过那顾家老匹夫,不能为你铺路。如今是个机会,书白,朕且问你,为了朕,为了这大晏的天下和你的父兄母族,你可愿争上一争?"
晏昭自小便知,父皇的偏爱,顾后的厌恨和皇兄的冷漠并非毫无缘由。可皇兄虽冷漠,却待他和哥哥很好,如今父皇要他刀戟相向,晏昭实难从命。
垂着好看的眉眼并不答话。
永昭帝见他这般,便知自己并未说动,面色倏然惨白,忙用锦帕捂住口,咳声沉闷,殷红沁湿了锦帕,他声音虚弱:"顾相心狠手辣,权柄滔天非国之良相,你皇兄自小得他教养,把他的凉薄狠辣学了个十成十,更何况他对我心有怨怼,往后登极必不会善待你兄弟二人以及你母亲一族。便是这天下臣民也定然禁不住他这般严酷的统御-"
永昭帝越说越激动,面色通红,话还为未说完就无力地倚靠在床榻上,嘴角是蜿蜒的乌紫血迹。
晏昭眸色冷冽:"来人!传医官 !"
永昭帝身边的宦官刘公公急匆匆地进了内殿,看了眼痛呼道:"陛下!七殿下做主,陛下每日的饮食吃住无一经他手,老奴忠心耿耿定然不会害了陛下啊!"
永昭帝痛苦地喘气:"朕堂堂天子,若非权势滔天,何人敢加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