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亥闻言，也是当即沉默了，并不打算跟刘玉儿争论什么。
刘玉儿对赵亥轻慢的态度，也不怎么在意。
她的青葱玉指在桌桉上滑过，脸色平静，眸子当中，依稀浮现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你知道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孤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杀了你。”
“除了杀你，还要杀王岚，慕容沁心这些人。”
赵亥眯起了眼睛，“你杀朕，朕还能够理解。”
“但是她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跟她们过不去？”
刘玉儿一双桃花眼当中，当即冒出了强烈的愤怒和怨恨。
“怎么就没有？”
“当年孤入宫的时候，刘家就竭尽全力，为保住你的这得位不正的皇位，拼尽了全力，阻挡住了各路豪门以及开国元勋。”
“可是你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把天下事弄得是一团糟。”
“所以孤的父亲，迫不得已，这才亲自掌管大权，试图来重振纲常。”
“几年以后，他被迫变成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大臣，而你，也逐渐成长了起来。”
“于是，你看不惯孤的父亲大权独揽揽，便以阴谋，强逼孤的父亲造反，而后把孤的父亲，斩尽杀绝。”
“又为避免刘家后人报仇，更是将孤的刘家一门上下屠尽。”
“而孤也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一只丧家之犬。”
“接着呢？王岚借着孤离开的机会，就登上了皇后的宝座，她配吗？”
“她们高高在上，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受万人敬仰。”
“你觉得，这公平吗？”
闻言，赵亥并没有第一时间生气，反而心态释怀了一些。
既然刘玉儿能把她内心当中的愤怒当面说出来，那么，赵亥也就更有些把握能对付她。
“既然你说到这些，那朕又问你，你可曾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悔过？”
“你用毒毒朕，你派人刺杀朕，你在朕的身边安插上千个眼睛和探子，宫里的太监宫女几乎全是你的人。”
“你用傀儡来伺候你的丈夫，这些，难道都是你该做的吗？”
“难道就因为你们杀朕杀得晚了一些，被朕反抗成功了，你们就觉得朕是十恶不赦？”
“你们反倒成了善良委屈的那一边？”赵亥越说，嘴角的冷笑越是强烈。
刘玉儿闻言，目光之中燃烧着火焰，脸上也有着她那独有的霸气神色。
“对啊，那一切，都是孤做的。”
“那又怎样？那个时候，你已经昏庸无道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你就连临幸宫女都要靠药物，整日饮酒作乐，只知道动辄杀手下，动辄要修建华丽的宫殿。”
“天下的事，你是一件也不管。”
“这样的废物，也希望孤来伺候你吗？”
闻言，整个朝廷上下的人，都是感到一阵的愤怒。
刘玉儿这样堂而皇之地攻击他们的君主，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而且作为一个后宫当中的妃子，竟敢如此讽刺抨击皇帝，这就是大罪。
但是对于刘玉儿这样的奇女子来说，她彷佛根本就不在乎。
她是一个极度聪明，读书极多，本事极大，因此也极度骄傲的女人，某种程度上，跟武则天这样的女皇帝也差不多。
以赵亥之前的昏庸表现，根本就无法让刘玉儿真正承认这是她的男人。
赵亥跟刘玉儿也接触这么久了，自然是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样的人。
只能说，这样强势的女人，天生就是这样，没办法。
赵亥幽幽地说道：“那时候朕年少无知，初登大位，偿之大欲，无法自拔。”
“不理会国家大事这确实是朕得不对。”
“但这，并不能够作为，你们刘家人造反的理由。”
“你们刘家做的大部分自诩为朝廷为国家做的大事，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至于你，你只是野心太大，心气太高，太没有耐心了。”
“你是有本事，可是你太看不起人，甚至很多人在你这个地方，根本就不算人，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这也是你，跟王岚她们最大的不同。”
“不管朕是什么样子，她们自始至终都认为，朕是她们的丈夫，是她们的支柱。”
“她们从来也没有抱怨嫌弃过朕，而你不是。”
“你甚至想要除掉朕，用一位你认可的君王，十王来取代朕。”
“所以你遭到如今的待遇，又有什么好后悔好抱怨的？”
刘玉儿目光之中充满了压抑，死死地盯着赵亥的眸子。
风雨欲来。
整个大秦，目前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两个人，在此刻，针锋相对。
虽然两人都还没有下令要动手，但是所有人都已经能够感到强烈的杀气。
双方的人马，不停地变化着自己的站位，不停地移动着，随时准备动手。
赵亥看着刘玉儿那一双充满了仇恨、抱怨愤怒和痛苦的眼眸，忽然觉得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点理解她了。
一个才学谋略都奇高的女子，却偏偏要委身一个窝囊昏庸无道的暴君。
她无法接受自己命运的同时，做出了极端的反抗。
最终，因为自己父亲还有十王同党的错误选择背负代价，在这样的巨大旋涡当中，选择暗杀赵亥。
最后，落了一个家破人亡，孤魂野鬼的下场。
这样的她，内心有多畸形，也不足为奇。
“事已至此，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你有一丝悔改。”
“放下你手中的权，跟朕回宫，一切都好说。”
“朕向你保证，你下半生能够安稳度过，不会有什么性命之虞。”
“这是朕最后一次开口，最后一次给你机会。”
“朕纯粹是念及往日旧情，也同情你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赵亥说完，目光平静地盯着她。
虽然知道双方利益牵扯的斗争太凶狠，说服对放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赵亥还是这样做了。
至少从道德层面上来说，赵亥已经仁至义尽了。
如果对方不答应，硬要开战，那么赵亥说不得今日就要斩了刘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