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二人作别。

顾静忽然对着卓烟锁深深施了一礼，倒把卓烟锁吓了一跳。

顾静靠了近来，低声道：“前一晚，我看到大小姐深夜衣衫不整回府，今晨，我兄长便被释放，顾静虽鲁钝，也知道若非小姐仁义，哪有我兄妹团圆之日？从今后，我顾静定当为卓小姐看好夫人，以报小姐对我顾家恩情。”

说完也不等卓烟锁解释，径自离开了。

卓烟锁心下好生奇怪，她虽然有心帮顾静，但是连牧云鹏的面都没见上，那戚成勋又说了不可能放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要好好查清楚。她虽然欣赏顾静的拎得清看得透，也存了让顾静帮助母亲的心思，但也不愿意就这样背负一个莫名其妙的恩公称号，她卓烟锁行事，自然做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就算是好事，她也不愿意平白居功。

第二天清晨，卓烟锁一早起来和母亲请安，准备去学校。

卓夫人半天才起床，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看着女儿明媚的小脸，也强撑了一笑。

“今日下了学哪里都不要去，早些回来，再过两三日就是你定亲的日子了，母亲这里准备了好多衣服给你试试。”

卓烟锁看母亲强打精神的模样也不点破，忽然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卓夫人亲了一口，这才背着大画夹离开了。

卓夫人摸了摸刚才被女儿亲过的脸蛋，嘴角扶起一丝笑意，眼角的疲惫淡了几分，对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默默祈祷：“但愿老天保佑，牧帅是个会疼人的，让烟锁不要吃这么多的苦。”

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多少见识过的南来北往的一些个督军，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目光渐渐暗淡下来，扶着门框站了好久才进屋。

屋外转角处，卓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卓航默默站立良久，目光中有什么东西闪动，听到卓夫人的咳嗽，脚步微微移动，终究是没有踏出去。

卞城女子学堂。

今日上国文课，讲了白居易的一首诗歌《井底引银瓶》，“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为君一日恩，勿妾百年身”，女学生们素来喜欢这等表现男女情愫的诗歌，何况这诗歌中又是女子主动追求爱情的悲剧，不免引得人唏嘘起来。

一下课，有女同学感慨：“还是母亲教导的对，女子过于主动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不是吗？虽说现在新时代了，但我总觉得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好，最起码门当户对不会受欺负。”有人附和。

许芳好看看沉默在桌上画画的卓烟锁，不禁好奇拍了拍她的肩膀：“卓烟锁，听说大帅和你是在酒楼一见钟情的，这才有点浪漫呢！你的婚姻又符合父母之命，又符合个人追求，这才是我们都想的呢！”

卓烟锁懒得理会许芳好，这位小姐最近明里暗里不停对她示好，她们分明没有这么熟的。

记得刚入学的时候，就是这个商会的千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把她隐藏的很好的身份都给说出来了，甚至连流落在外的那段遭遇也经常无意说出来，同学们对她所以才又疏远又有一丝莫名的同情和优越。

“我的事情就不劳烦许小姐上心了，至于女子的婚姻和恋爱，我这等已经没有明天的人就更不需要和你们一起讨论了。”

卓烟锁微微挑起嘴角，说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

“谁说你没有明天！”一个清亮中些许旷达的男声在教室外边响起，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卓烟锁回头一看，牧云鹏带笑的脸出现在窗户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