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戚成勋臂抱在怀中,心中非常欢喜。
这是她的胖头鱼哥哥啊,一直默默陪伴的胖头鱼哥哥啊!
卓烟锁把头深深埋进戚成勋胸膛,眼泪无声流出,浸湿了戚成勋的胸膛。
戚成勋诧异低头,看到她如同寻求温暖的小兽一般,心头一酸,但也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昨晚,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还在山上受罚,也不能保护她。
戚成勋想一手捶死自己。
可是卓烟锁不这样认为,她所哭泣的,可不是因为伤心。
脑海中渐渐回到当初离开的时候。
那年,在湘城。
她从昏睡中苏醒,看到卓三叔和母亲的面庞才知道自己从火海中脱险。
她当下抓着母亲,口口声声都是她“胖头鱼”哥哥的下落,可是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约好了分开逃命,一起汇合的,那就是承诺。
卓烟锁不肯走。即便卓远帆早就备好了船只。
直到那天看到母亲流泪,卓烟锁知道不能等下去了,母亲还有母亲的事情。
“妈,三叔,我再等他一晚我们就走。”
那夜的码头上。
江畔月色如水,那银辉洒落江面,点点浮金,卓烟锁也无心欣赏。
眼见明月从夜空中央缓缓落下,卓烟锁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待到明月过了树梢,快沉入江面,夜色渐渐淡去,卓烟锁忽然推开丫母亲,从小船上跃回岸边,疾奔岸边的小土坡。
因这些许高度,浅淡的月亮重新出现在江天之际,卓烟锁方才心中一宽。
说好的等他一夜,只要这月亮未落,朝阳未起,这一夜就不算完。
可即便挣得这一点缓冲,那月亮还是成了天边的一抹影子,朝霞漫天,眼看太阳就要升起,这一夜终究结束了。
晨风比夜风更暖,带着江边湿润气息,卓烟锁衣裙翻飞,站在小山岗上,却觉得寒冷彻骨。
戚成勋始终没有来。
“烟锁,这湘城毕竟不是漕帮的地界,趁着这隐秘的渡口还没有人发现,我们赶快逃吧!”
耳边似乎是母亲和卓远帆的催促,远处更有枪声隐隐浮现,卓远帆略显焦急,怕是留下断后的人被发现了。
卓烟锁如同一具石像,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涛涛流过的江水,眼底酸酸涨涨,但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他果然是骗她的!
江水缓缓流过,带着罕见的温柔,前日分别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一个声音在耳边不住响动:“傻瓜,根本没有什么第二条求生通道,那样的大火,只有你还以为他能逃得性命!他早死了,他一个人断后,把最后一个生的机会也留给了你!傻瓜,他待你如此情义深重,你怎么到今日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卓远帆和母亲把自己拖上小船,颠簸在茫茫江面之上。
她无知无觉的躺在船舱里,一日一夜,水米未进,竟然也不觉得难受,只是紧紧握着最后一面时他递过来的锦囊。
转眼间又是月上江畔,月亮透过船仓照在锦囊之上,隐隐约约有金银色小鱼形状若隐若现。卓烟锁被引了目光,方才慢慢打开锦囊,里边赫然一枚玉佩,是之前他亲手赠予的双鱼玉佩。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烟锁啊烟锁,如梦如烟,看淡生死,妾心如铁,锁架加身。
那双鱼玉佩,是“胖头鱼”哥哥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他曾经告诉过她,唐代的乐府有一首《相和歌辞·江南曲》,是他幼年时最喜欢的一首,“鱼戏莲叶间,参差隐叶扇。鸀鳿窥,潋滟无因见。鱼戏莲叶东,初霞射红尾。傍临谢山侧,恰值清风起。鱼戏莲叶西,盘盘舞波急。潜依曲岸凉,正对斜光入。鱼戏莲叶南,欹危午烟叠。光摇越鸟巢,影乱吴娃楫。鱼戏莲叶北,澄阳动微涟。回看帝子渚,稍背鄂君船。”
卓烟锁只觉得心中越发气闷,推开船上窗户,窗外的月亮,都是重重叠叠的一团光影,再看岸边,摇摇曳曳,定睛一看,竟是几株野荷。
她不由得心中大恸,手中的玉佩越发烫手起来,荷花可以再开,可是鱼儿却再不能一起双双对对的嬉戏了!
“胖头鱼哥哥,你个大骗子,你个大骗子!”卓烟锁挣扎着到窗边,对着茫茫江面凄厉呼喊。
可是江水无言,依旧顺着一个方向流过,水浪击在船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卓烟锁眼泪已止住,默默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喃喃自语:“我还么来得及告诉你,我叫卓烟锁,不是什么小丝巾!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呢!你总是不告诉我。”
说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只有卓烟锁手中的玉佩始终握的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