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馆后的水族馆被寂静包围着。

三十分钟之前充斥馆内的谈笑声，都如同幻觉般消失无踪，现在就只能听到从工作区内传出的机械声。

聚集在B栋大厅内的职员们都没有相互交谈，而是沉默地望着眼前如幽灵般漂浮着的水母。

他们都各自遵从刑警的指示，在从会议室里搬来的椅子排成两列坐了下来。

何泉坐立不安地摇晃着身体，田板桥像是生气似的交叉着手臂，魏一凡安静地闭口不语，成功完成表演的刘畅看起来稍有些疲惫的样子，高龄的季师傅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瘦小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

李兴国依然像是感到焦躁般皱起眉头，副馆长王安琪神经兮兮地把玩着眼镜，江源拨弄着烫卷发，钱中惠看上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似的，唐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水槽，在他身旁的陈友达脸无表情地将葡萄味的糖果放入口中。

而坐在突出的位置上的，是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陈馆长，以及鲨鱼饲养员刘波。

另一边，看着这些职员们的侧脸并排坐着的，是闭馆后仍然留在馆内的几名馆外人士。

这两天一直在馆里转悠的华美，以及握住笔记本的槐诗，还有集合而来的新闻社成员——赵仓和小池。

为了随时都能做出行动，刑警们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维持站立不动的庄严姿势。

职员们虽然各自表现出不同的态度，但都同样带着紧张的神色。

从孙琦的口中只能得到“即将由顾问来作调查的总结”这种暧昧不明的说辞。

要开始进行什么吗？

疑惑的念头弥漫着整个厅堂。

华美看着职员们的样子，想起了表演期间，江宁和孙琦的那番交谈。

看到张雨生的悼念照，孙琦是这么说的，“无法理解。”

但如今身处这个厅堂，她觉得可以理解了。

“没问题，我一个人撑得住。”刘畅曾经这么说过。

可是，这句话里有一种违和感。

因为身在现场的他们，都是被怀疑为杀人凶手的嫌疑人，职员们当中肯定会有杀害张雨生的凶手。

而在张雨生的笑容之下进行的海豚表演期间，凶手可能正在暗中窃笑。

“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物为中心的。”江宁是这么说的。

之前他还说过，“水族馆是个奇妙的地方。”

就算被封锁也会吸引别人前来，即便海豚能力不足也会在泳池中训练，有前来观看的游客就会举行表演。

而充满谜团的“杀人事件”，在这个水族馆内会被隐藏、会被排斥。

人类会为了不会撒谎的生物们而撒谎，对象不只是别人，还包括了自己。

真是荒唐透顶。

理解到这一点，华美眼前如此让人享受的水族馆景象突然为之一变。

流动的水让人内心骚动，类似于黑夜的青色照明引发出恐惧，尽管是盛夏却起了鸡皮疙瘩。

华美揉了揉手臂，不知道对什么感到不寒而栗。

也许是对于水族馆散发出的寒意，也有可能是对于在炙热的阳光下道出真相的江宁。

还是老样子。

这种时候，华美总是无法看到他眼中的景色，不明白他的内心。

就像两年前一样。

他又一次发现真相了吗？

他已经抵达了隐藏着杀意的凶手内心了吗？

“五点半了。”坐在前方椅子上的季师傅看着手表说道。

与此同时，江宁从鲨鱼水槽旁边的通道上出现。

他的手臂上挂着一个青色水桶，手里拿着黄色把柄的拖把，另一只手推着附带滑轮的白板。

这时，满头大汗的刘铎从通道上追了过来，他走到江宁的身旁，边喘着气边说了一句，“调查过了，有发现。”

“了解了，多谢。”

结束了让人一头雾水的简短对话，江宁继续走向水槽的正前方。

刘铎并排站到赵雅身旁，似乎已经回过气了。

将白板放在显眼的位置，水桶和拖把放在地面上，江宁拍了拍手。

“各位工作辛苦了。毕竟大家都很累了，那就让事情赶快结束吧。我已经知道谁是杀害张雨生的凶手了。”

江宁的话声刚落，职员们就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已经知道了？！”

“怎么可能。”

馆长很激动的样子，陈友达则是以鼻子哼笑一声。

“不只是凶手的身份。用什么方法杀的人，在现场做出了怎样的行动，怎样逃跑的——这些我全都已经掌握了。”

陈友达一脸不信地摇了摇头，“根据我的调查，凶手应该没有留下任何致命的线索，实际上就连警察们都束手无策。”

“你说的没错，线索不但少而且还相当微不足道，这个待会再说好了，我先按部就班地说明，到时你再提出反驳也不迟。”

江宁的话里确实充满了自信。

陈友达将双臂交叉，一副准备认真听讲的样子。

“其他人也都没意见吧？好，那么开始吧。”

江宁用力地将白板正了过来。

上面画着B栋工作区的平面图，以及十一个嫌疑人的名字。

他从口袋取出一支笔，用笔尖的笔帽敲着白板，宣告了本次大厅会议的主题：“到底是谁杀了张雨生？”

解谜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