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打四瓶点滴，程缅缠着骆且回教室，帮她暗渡陈仓拿来了物理集题册。物理大概是每一个女孩子的天敌，骆且也不明白套公式就能写出的最后一题，为什么程缅就是绕不清楚。

程妈妈急忙赶到的时候，程缅正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右手在草稿纸罗列公式。

程妈妈提包坐在一旁，她们家程缅是个聪明又执拗的孩子，不想学习的时候任别人想尽千方百计也不会乖乖听课，自己想尝试的时候却会拼了命地努力。这一点，骆且那孩子却完全不同，虽然骆且极富理科天赋，但他总是很懒散，不爱听课、不爱问问题，也不爱写题。各科老师都有跟她反映过这个问题，可是骆且就是...像天生缺了点什么似的，毫无斗志。

“这题不会！骆且，教我！”程缅把书挪给趁机在床边偷闲的骆且。

电荷在磁场中的运动，骆且记得他少说也跟程缅讲过十道例题了。明明背书这么快，记性这么好，怎么这个时候，她脑子就是不开窍。

程妈妈微微笑看着两个孩子，调皮又古灵精怪的程缅、孤僻又礼貌懂事的骆且，这真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不教，你自己想！可以用假设，把正、负电荷都试一遍，用排除法来判断。”骆且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纠结。

程缅鼓溜溜地转着眼睛，半天还是想不通，于是咬牙道，“高考完，我把我学习机给你！”要知道骆且垂涎她的学习机很久了，目的...只是想拆来玩玩。

“成交！”骆且与她击掌。

等程缅高烧退下，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

程缅日常会厌恶地用各种办法把鸡蛋塞给骆且，中午的时候程妈妈则准点来给他两送饭，美其名曰家里的饭菜更有营养。晚上回到家里，程缅会拖拖拉拉想方设法多看会书，骆且则躺床上拿借回来的同学的手机玩游戏。

按部就班的生活就这样发生着，眼看只有三天就要高考了，当整个学校渐渐陷入戒备当中时，一件令人扼腕的事情却发生了。

易姓同学的噩耗，骆且和程缅是从程妈妈嘴里得知的。程妈妈说他们学校有一个叫易卓思的女孩子跳楼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时，程缅有些懵，骆且也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易卓思是谁。

“不可能！易卓思绝对不可能自杀！”想明白的程缅这回倒是记住了女孩的名字。

骆且搭话，“我也觉得。她不像是这么经不住压力的人。”

程妈妈打断他们的话：“我可警告你们，学校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就是不希望在高考前还影响你们情绪。你们之后就不要再讨论这件事情了，尤其是你，程缅，少八卦点。你要想弄清楚，高考完有的是时间。”

“知道了...”程缅扒拉两口饭，“我吃饱了，我们收碗吧！妈你回去路上注意注意安全。”

等走出食堂目送程妈妈往大门口的身影消失，骆且、程缅才往教学楼走去。从他们高三起，学校就一次次破例，走读生多了起来，每天中午来送饭的家长也增加了不少。

“要不要...用用你的侧写？”骆且问程缅，有了小时候的前车之鉴，他其实是不支持程缅用侧写的。可比起她偷偷摸摸地调查，还是他在一旁盯着安全些。

程缅低头：“就听我妈的吧，反正斯人已逝，为时已晚。高考完我们再去...现场看看。”

骆且长舒一口气，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程缅侧写能力给他带来的恐惧。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程叔叔程阿姨在上班，只留他两在家看犯罪纪录片。他看得入迷，一时没发现程缅的不对劲，等注意到时，才发觉程缅手提菜刀在不远处望着他，那个眼神，跟电视里的犯罪嫌疑人极其相似。也就是他慌张地唤醒了陌生的程缅那次，程缅第一次展示出了惊人的侧写天赋。此后，这便成了他两的小秘密。而犯罪类影视，程缅也很少再看，尽管随着三观的建立，她已逐渐能控制自己。

为了不给孩子施加压力，高考两天程妈妈没有来学校送饭，只叫骆且程缅不要紧张，就算上午没考好，下午的考试也不要有压力。

其实这种想法根本是无稽之谈，程缅大大咧咧的心态非常好，比起担心分数，她更期望自己是黑马，骆且则从来没有过压力。不过能自由两天，他们自然很是愉悦。

虽然其他年级都放假了，但因为还有别校的学生来考试，四零一中的食堂意外的有些拥挤。等排到骆且、程缅时，已经没什么菜了，程缅不由得后悔：“早知道就要我妈来送饭来，真可怜！唉，高考都吃不上饱饭！”

“我把我这两个鸡腿都给你，行了吧？”骆且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缅兴奋地痴汉点头，突然眉一皱，往身后看了一眼。

坐在程缅对面的骆且抬头，往她身后看去，见满满的全坐着学生，也不知道她在看谁：“怎么了？”

程缅夹了个小鸡腿，自己也很纳闷：“可能写理综写傻了，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没事，错觉！”

虽然听程缅这么说，骆且还是往周围环视了好几遍，直到还是没发现异常，才安下心来吃饭。如果说女孩子的第六感很厉害，那程缅的直觉就可以算是超神了。他对程缅的感觉总是深信不疑，除了，程缅总说小孔雀喜欢他。

曹操是个很厉害的人。骆且正想着，车曹操就出现了。

“我能坐这里吗？附近没座位了。”穿着洁白刺绣裙的车茜问道，没穿校服的她显得比往常更傲然。

旁边不是有这么多座位吗？骆且正想吐槽，程缅踢了下他的鞋，满口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了，车班花。”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还是乐衷做红娘的。尽管，从初中到现在，她就没凑合成过一对。

气氛渐渐冷了下来，程缅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尬聊着考场趣事。终于，车茜发现了程缅缓和气氛的良苦用心，难得配合地问道：“理综考得怎么样？”

见骆且认真吃着有些难看的蔬菜，没有回话的意图，程缅只得回道：“还好吧，反正难不难我都是那个分数，不像你们俩，随随便便就能把我英语拉的分抵掉。”

“我理综没有骆且好。”令人意料不到的，车茜竟然这样回答。

骆且朝她笑笑，漏出白皙的牙齿，有些邪气的样子，跟平时和程缅待在一起的大哥哥模样完全不符：“那我肯定没有车班花这么厉害。”

车茜盯着骆且，她看见他的手顿了下。她，漂亮优秀、落落大方、拿过数不清的奖项；他，孤僻漠然、油嘴滑舌、动不动就逃课。偏偏，天之骄女的她就这样莫名地暗恋了他三年。是某一天在操场看到他淡然地打篮球上了心，还是他偷看课外书被老师喊上去写题竟然写了出来让她心动，亦或者因为他对程缅的耐心令人羡慕，她早已记不清，只知道自己终于也会对别人有所期待。

“别互吹了，”程缅打了个哈欠，“吃完饭就回寝室休息一会，下午还要考英语呢！”可怜的小班花，喜欢谁不好，偏要迷恋对她这种类型完全不感冒的骆且。别问她骆且喜欢哪种类型的，她觉着他适合单身。

战争的最后一场结束了，程缅圆满完成英语答卷，骆且则把命运交给了运气，好在他虽然运气不好，但理综和数学拉了很多分。

从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整个校园便陷入了极度兴奋的狂欢当中。骆且被偶遇的班主任喊去树下谈话，程缅则谢绝了班上男生们的帮助，把自己和骆且的东西从临时教室搬到了教学楼下。

六月炎热，树下也没阴凉多少。骆且却得知了一个几乎上他这辈子最幸运的消息，他因为骆启明一代驻员的身份可以减分被各大学优先录取。尽管他可以考上大学，但没人会拒绝更好地方的召唤。

“这样你就可以去全国最好的大学，不需要跟着程缅将就过完大学生活了。唉，不是老师看不起她，依她理综的基础，再努力也不可能考得有多好。”一向对程缅宠爱有加的班主任竟如此残忍的直白，这不禁让人咂舌。

骆且不喜欢大人变脸的习惯，没有骆启明的特殊存在，想必老师就会跟程缅说这样的话了。他从来没觉得谁多优秀、谁多特殊，成绩好的人可能私底下偷东西，清洁工也许会收留流浪猫，偶尔戴眼睛的程缅心如明镜，那些没有近视的人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骆且看见提着几袋子书、满是汗，脸热得发红的程缅站在教学楼门口，他觉得他要去找她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老师再见。”

班主任见骆且头也不回地去找程缅，不由得长叹一声，摇摇头有些无奈，小孩子就是想得简单，哪里知道现实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