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森也很郁闷。他和身边的五十多名圣骑士被大水围在了一个半山腰的山洞里,哪儿也去不了。钱德威请人为他们制作的召唤驼龟的晶核,竟然是需要水系魔法师才能使用,白白浪费了一笔钱财。
约翰森在巴德小队进入帝都不久,就收到了圣光教会总部的缉凶追杀令,还有主教米诺的一封密文信。信中斥责了约翰森没有将巴德小队和大帝的良好关系及时上报,并要求约翰森也出动手下的天罚骑士,会合总部派出的队伍,一同进入黄昏盆地,追杀巴德小队。信中还提到了银落城法师协会会长钱德威与巴德小队积怨颇深,他联系到米诺,希望能够一同行动。
约翰森与总部的队伍和钱德威在彼得堡附近会合后,就追进了黄昏盆地。在得到苔莎的消息后,钱德威制定了袭击计划,自己去破坏水坝,然后约翰森带人去接应。但钱德威没想到被生擒,约翰森也没想到被困住。
巴德小队可不能等着对方帮手到来,他们还有自己的计划。卡图的大车都被水冲走,这回随了佐坦的心愿,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
一路上妮雅监督着钱德威,时刻不离左右,一旦他开始吟唱咒语,就立即瞬移过去割了他的喉咙。钱德威也没使什么小动作,乖乖地教授纳斯。但是连旁听的火系魔法师萨尼都能施展小型风刃了,纳斯还是无法学会法术。他感到很沮丧,难道自己永远都是个半吊子法师?
洪水在逐渐退去,蔓延大地的水流已经随着地势,分成几股,流向盆地四方。巴德已经不再考虑洪水带来的后果,佐坦从前方探查归来,拿破仑的家乡——残耳镇,已经快到了。
巴德正在和佐坦、古尔德拿着地图研究,拿破仑骑着一只双腿粗壮的石鸟,走了上来。他怯怯地对巴德说:“咱们能不能先找地方歇一晚,明天再进镇?”
佐坦问道:“怎么?你这一路上不是一直很兴奋地说要回家,到家门口了,还不敢进了?”
拿破仑:“这叫近乡情怯,你懂个屁。我就是想好好想想,以什么姿态去见我家人。”
巴德:“好吧,那就找地方休息。”
营地很快便被搭起,火堆也烧旺了。妮雅、尼娅和朵格三个女人包揽了做饭的活儿,她们不愿意吃一锅水里边随便扔进去一大堆东西的乱炖汤,每天都会琢磨点新花样。
拿破仑帮着火锤搭完了帐篷,就坐在火堆边,想着心事。火锤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问道:“想什么呢?”
“火锤,你每次回磐石堡,有什么感想?”
“抱着婆娘美美地睡一觉,找上朋友喝个通宵,能有什么感想?”
“你会不会怕见到父母?”
“怕什么?他俩能吃了你?”
“那倒不会,只是我怕……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朵格端着一盆绿色的浓汤,放在了火堆上的支架上,看到拿破仑坐在那里发呆,也走了过来,问道:“拿破仑,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就知道傻白甜啊?”
“什么是傻白甜?”
“没什么,我在夸你。”
“对了,听佐坦说,地精都是兽人的奴隶,地精的城镇都必须依附于兽人氏族,是这样吗?给我讲讲。”
“差不多吧,兽人和地精本就居住在一起,地精没什么战斗力,体力又不好,只能为兽人制作器具,开采矿石,建造城镇,或者作为奴仆服务。残耳镇旁边的兽人氏族,叫做风熊氏族,兽人和地精在这里的关系还不错,兽人并没有虐待我们。”
“看你这丧气的样子,回家了还不高兴?”
“你不懂的……”
朵格用手拨弄着头上的小辫,她确实不懂。
第二天上午,十几个人的队伍到达了残耳镇外。巴德征求了拿破仑的意见,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镇外,拿破仑只带着巴德小队进了镇。
残耳镇的面积不大,地精也不算多,满眼都是破破烂烂的木制房屋,现在正是白天,很多地精都去了风熊村做工,镇子里只有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玩耍,显得冷冷清清。镇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大坑,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坑中存有积水,地面也有些湿润,看来钱德威引发的大水,也流到了这里,不过水量很小,没什么危险。
拿破仑带着四人向一间木屋走去。刚走到门口,从屋里走出一位身形佝偻的地精老妇,端着盆脏水正要往外扬洒,看到了拿破仑,她端详了两眼,突然尖叫起来:“是你这个白眼狼啊!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在外边被人追杀,回来避难来了?我说你就是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儿,还真没说错!”
拿破仑回头向队友尴尬地说道:“这是我妈。”
妮雅笑吟吟地走上前去,从腰间掏出了几个金币,塞到了老妇手中,说道:“这位女士,我们是拿破仑的队友,一直受到他的关照。今天特意来看看他的父母,这是一点心意。”
地精老妇看到手中金灿灿的金币,马上收起怒容,脸上笑开了花,说道:“这是干什么,来就来呗,还给钱。别在外边站着,天冷,进来坐进来坐。”嘴里说着,手指却紧紧攥在一起,恐怕巴德都没法掰开。
五人陆续走进小屋,屋里马上就转不开身了,空间太小。巴德看到屋里的情况,没有进去,站在门口,胸口往上都被门框挡住,就像一尊门神。
屋内地面上铺着杂草,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一名地精老者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块满是洞眼的被子。看到来了客人,老者睁开都是眼屎的眼睛,向四人挨个看去。
巴德小队的装备甚是精良,防具和衣服都价值不菲,很有卖相,武器看上去也都不是便宜货。老者听到了妻子的喊叫,撑起半个身子,向拿破仑问道:“这都是你的队员?”
没等拿破仑回话,佐坦就先开了口:“拿破仑是我们的队长,我叫佐坦,这是妮雅,他叫纳斯,门外的那个是拿破仑的专职保镖,叫巴德。”
拿破仑向佐坦投来感激的目光。老者看着佐坦,心里还真是很震惊。平时这些自己必须以主人称呼的兽人,竟然是儿子的手下,让他感到意外。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对拿破仑的态度。
老者咳了一口浓痰,吐在了拿破仑的脚下,说道:“当初你走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你走了以后,你弟弟代替你的位置,因为身体瘦弱干活不快,被兽人活活用鞭子抽死了;你妹妹被抓起来送去了西边,到现在也没有音信。你为了自己,让这个家败成这样,这回你满意了吧?”
拿破仑早已泪流满面。他对命运的抗争,使他成为了一名有实力的冒险者,但代价却是巨大的。他无法反驳父亲的话,家里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他的责任。
老者见拿破仑不说话,掀开被子,从旁边拿过一根木头当做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左腿齐根而断,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伤了。
老者指着自己的断腿,接着说道:“我当初没阻止你走,而是对你提了唯一一个要求。你有没有做到?”
拿破仑犹豫着摇了摇头。
“那你回来干什么?看看我这个瘸子死没死?还是扔下几个金币显摆一下你的成就?”
拿破仑咬着嘴唇不说话。
“既然没话可说,那就快滚,以后再也别回来了,省得我还得再忘记一次,生过你这个废物。我让你滚你听见没有?快滚!”
老者说罢举起木杖想要打拿破仑,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倒回地上。
佐坦拽着拿破仑赶紧出了小屋,看这架势父子俩没有沟通的可能。妮雅叫出地精老妇,又塞了二十个金币过去,就跟着巴德几人走出了镇子。
众人沉默地会合古尔德等人,绕过残耳镇,继续向北走去。拿破仑沉默了一天,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朵格几次想去搭话,都被妮雅拉了回来。
又到了宿营的时间。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的朵格,再也忍受不住,找了个众人都在忙碌的时机,偷偷溜到独自坐在营地外大石上的拿破仑身边,小声问道:“偶像,饭做好了,去吃点呗?”
拿破仑没回答,还是一脸忧郁地望着远方。
“我说你老这么扮酷也不是回事儿啊,有什么心里话跟大家说说,说不准能舒服点。”
拿破仑终于开口了:“你不懂的。”
朵格有点生气地说道:“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又不傻。”
拿破仑正待再说些什么,巴德从后边走来,抓起拿破仑的衣领,像拎小鸡崽一样,把拿破仑拎到了火堆旁。
拿破仑给了巴德一个白眼,继续扮酷。
佐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在拿破仑的鼻子底下左右晃着,说道:“加了牛油的肉汤哦,里边还有鱼肉哦,尼娅亲自下厨哦,机会难得哦!”
拿破仑从早到晚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本来还想不理佐坦,但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连着叫了好几下,声音还特别大。他不好意思地冲佐坦一笑,接过汤碗喝了起来。
佐坦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性格,一天都憋着问题,把他难受得要命。看到拿破仑开始吃东西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说拿破仑,我们都为你家的遭遇感到难过,不过你爸到底对你提的什幺要求啊?我想了一天脑袋都要炸了。”
拿破仑稍微拿开汤碗,没有直接回答佐坦,而是对坐在一旁的纳斯说道:“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我希望说出来后,不要影响我们的友谊。”
纳斯挠着鸡窝头,说道:“还跟我有关系?那你就说吧,我不会受影响的。”
拿破仑又喝了一口汤,放下碗说道:“父亲对我的要求,是要为他报仇。”
佐坦忙问:“报什么仇?”
“杀掉狄伦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