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止歇得非常彻底,海上竟然连风都小到几乎停滞。天上无论乌云还是白云,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毒辣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好像要把皮肤都给晒化一般,反倒让人开始怀念起刚才的暴雨。
巴德和赞打却没有在甲板上接受烈日的炙烤,而是在命运之魂号的底舱后部,一人一个摇杆,玩命地转动船后的螺旋桨叶。主要靠风力驱动的帆船,没了风连转向都无法实现,纳斯又在恢复伤势,动弹不得,只能靠浆了。不过金牙船长是真地对这两个怪物的力气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用做后备动力的螺旋桨,竟然被转得飞快,命运之魂号也在以十节的速度行驶,要知道这艘船在顺风状态下的最高航速,也就是十四节。
然而巴德想要尽快与海军会合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命运之魂号左舵前方不远处,海盗联合舰队又出现了。
斯黛夫人被格叽的撞球式攻击打得心惊胆战,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巴德,参加战斗,反而救了剩下的这五十几艘战船。劳埃德被巴德小队的连环打击刺激到了,意志非常消沉,铁甲乌贼和彩虹兽剩下的战船,统一归了斯黛夫人指挥。天刚放亮,斯黛夫人就看到了东边战场上的风暴,急忙让联合舰队向北急驶,在十七日岛的海港中躲避;风暴一停,她又马上命令舰队出发,此时正是捡便宜的最好时机,万万不能错过。
就这样,斯黛夫人又跟巴德小队碰上了。
其实双方都不愿意接战,巴德只想尽快去查看海军情况,斯黛夫人一门心思去捞好处,不过敌人就是敌人,两边本来就有仇,还是用酒精都化不开的那种,见面不打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是这次遭遇,纳斯没法给命运之魂号加速,格叽也仍在沉睡,前两次进攻的杀手锏都无法使用。炮击的话,一对五十几的比例,根本不可能赢。但是斯黛夫人不知道这情况,只是把队形排成大致的弧形,在一海里之外观望,既不敢冲过来,也不能继续前进。
妮雅在瞭望台上看了一会儿,瞬移到甲板上,对拿破仑说道:“你这船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拿出来用吧,别藏着掖着了。”
拿破仑不满地说道:“你当我这船是万能的啊?倒是还有机关,不过都是防御用的,船首的连发炮也打不了这么远。”
妮雅:“那只能划过去接舷战了。”
金牙:“妮雅大人,这可使不得,咱们还没接近,就得被打成蜂窝。再说这么多船,少说也有两千人,这得打到什么时候?”
妮雅:“那你有什么建议?”
金牙:“巴德小队有没有人会召唤能在水中战斗的生物?”
妮雅和拿破仑同时喊道:“龟龙!”
不过两人一下子又蔫儿了。朵格好奇地问道:“龟龙是什么?”
拿破仑:“纳斯那儿有个雕像,能够召唤魔兽龟龙,就是一只大号海龟,能喷水。”
朵格:“那就赶紧拿来召唤啊,你俩这是怎么了?”
妮雅:“那个雕像必须注入法力才能激活,可现在纳斯……”
朵格:“早说啊,大猫脸是吟游诗人,也是用法力施展法术啊!”
妮雅一听,抬头向齐格飞看去。本就不爱说话的齐格飞,在犬头人事件后,更加少言寡语,每次看着妮雅,目光中都带着一丝别扭。不过不知为何,妮雅发现此时他迎向自己的目光,却异常清澈。齐格飞点了点头,认同了朵格的说法。
拿破仑对他招了招手,说道:“齐格飞,跟我来。”
两人来到纳斯休息的舱室,纳斯正坐在床上冥想,感觉不到他俩。拿破仑拿起纳斯的包裹,把里边的东西一件件地摆在地上。齐格飞捡起一个不规则的半透明物体,问道:“这是什么?”
拿破仑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找雕像,嘴里答道:“那是我们在幽暗地域得到的一个晶核,储存着一个大威力法术。”
“什么法术?”
“音波震荡术。”
齐格飞没有再问,拿着晶核仔细端详着,若有所思。
拿破仑终于找到了龟龙雕像,举在手中说道:“就是这个了,走,到外边去召唤一下试试。”他把地上的东西又装回了包裹,回到甲板上,将龟龙雕像塞在了齐格飞手里。
齐格飞从来没用过魔法道具,拿着雕像不知道该怎么做。朵格见齐格飞在发呆,上前捅了捅他,问道:“大猫脸,你愣着干什么呢?干活啦!”
齐格飞有些窘迫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用。”
朵格一愣,纳斯从来没说过应该怎么使用魔法道具,反正他都是握在手里,也不用什么口令,就好使了。乔乔在一旁开口说道:“跟你用那对儿附魔短剑一样,注入法力就行了。”
朵格高兴地说道:“哇塞,敲敲你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乔摸摸鼻子:“这个……好像是常识吧?”
魔法物品需要注入法力使用,确实是大陆上最普通的常识,就跟魔法师会法术,和战士会砍人一样,尽人皆知,所以纳斯从没有想过给朵格解释。
齐格飞刚要行动,拿破仑大喊一声:“对着海面!对着海面!”这要是把那只龟龙弄到命运之魂号上边,还不得立马沉船。齐格飞端着雕像走到船舷边,把手伸到船外,注入法力。硕大的龟龙出现在海水中,立刻就开始撒欢儿游泳。
拿破仑的喊声又响了起来:“齐格飞,你需要对它说:‘雕像在我手里’,然后再下命令。”
齐格飞已经被拿破仑喊得晕头转向,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还有这么多规矩?他可不知道这只龟龙有多么顽皮,不说出正确口令,它能从天亮玩到天黑。
乔乔上前一步说道:“等等,我也要一起去。”
妮雅看着乔乔说道:“不行,太危险了!龟龙是召唤物,即使被杀死,过段时间也能再次召唤,你的手脚被砍了,可长不出来。”
乔乔:“妮雅,我的水性很好,可以长时间闭息潜游,龟龙带着我从水下接近,不会被发现。我不会跳到敌人船上去作死,在水底指挥龟龙,把他们的船底都给凿穿,这不是更好?”
朵格:“妮雅,敲敲的主意很棒啊!”
拿破仑:“对呀,这是解决现在这种僵局最好的办法了,龟龙也没法理解这么复杂的指令,有人现场指挥,就没问题了。”
妮雅知道乔乔非常急迫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氐宿主才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毕竟他是魔法生物,不仅战斗力强,生命力和防御力更是人类脆弱的身体没法比的。然而妮雅不能拒绝乔乔,这个任务是乔乔心中的投名状,也是他为自己和赞打的未来在努力。
巴德小队职业搭配合理,战术配合默契,队员各有各的本事。敲打二人组虽然实力也不差,但在巴德小队中的定位非常尴尬。新队员与老队员的磨合还需要时间,就算巴德已经接受了他们,乔乔也要做出点成绩,让自己能够更加坦然地加入这个所有冒险者都无比羡慕的梦之队伍。
巴德当然体会不到乔乔的这种想法,但是细心的妮雅,却能够站在乔乔的角度去思考。乔乔看到妮雅点头时那鼓励的目光,心头微热,跳到了龟龙的背上,就向联合舰队方向游去。
齐格飞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本以为妮雅会拒绝乔乔,让氐宿主去执行任务,没想到妮雅竟然同意了。爱较真儿的齐格飞有些想不明白,走到妮雅的面前问道:“妮雅,我有话想跟你说。”
妮雅的目光仍在跟随着龟龙和它背上的乔乔,没有看齐格飞,只是轻轻地问道:“你不恨我了?”
齐格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说道:“从及及柱岛出来后,朵格把你在幽暗地域解放奴隶,并帮助影族人迁移的事情,都跟我说了。我以前错怪了你,请你原谅我的冒犯。”
妮雅收回目光,脸色一正说道:“齐格飞,不管是巴德小队,还是其他的冒险团队,光靠信念和利益,是没法走得很远的,一旦目标达成,队伍就会分崩离析。巴德能够把我们聚在一起,靠的是信任和忠诚。我是个卓尔精灵,拿破仑是个地精,都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巴德不在乎过去,而是选择相信并接纳了我们。如果你认同我们这个小队,那就请你信任队友,信任巴德,信任我。”
“你也是因为信任乔乔,才让他去的吗?”
“是的。”
“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好像从没有怪过你吧?”
“嗯,但我会怪我自己。”
“我说我原谅你了,你心里就舒服了?”
“对。”
妮雅拿齐格飞真是没办法,这牛角尖儿让他钻得,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妮雅只得服软:“好吧,我原谅你了。”
“不胜感激。”齐格飞摘下头上的软皮帽,按在胸前对妮雅微微鞠躬。
氐宿主蹲在妮雅身后的一个木桶上,左手拎着一瓶朗姆酒,右手握着一只熏猪腿,呆呆地看着甲板上这一幕,都忘了吃喝。他无法理解这出情景剧的情节,脑中两行大字在卜灵卜灵地闪耀:是我太实在,还是这世界变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