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率领三千士兵，迎上了苔莎军营中冲出的五百异种生物。不过他没有料到，兽人除了巨犀兽和山丘巨魔，还有这种不仅攻防俱强、而且灵活快速的怪物。接战不到三分钟，人类士兵就被杀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黑色怪物虽然没有武器，但拳头堪比铁锤，手指有如利剑，穿着重铠的士兵，好像纸糊的一般，碰到就死，挨着就亡。

凯尔连忙对仍在施法的摩尔斯喊道：“摩尔斯叔叔，我们顶不住这些怪物，您快撤吧！”

摩尔斯没有回话，而是把双手举得更高。天空中的乌云漩涡变得更加阴暗低沉，在漩涡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菱形冰晶，表面反射的闪亮光芒在黑色背景下非常耀眼，地面上都能够清楚地看到。摩尔斯左手仍然支撑着冰风暴，右手双指虚点在巨大冰晶上，然后向正在追着人类士兵屠杀的异种生物队伍一指。巨大冰晶瞬间消失在空中，如同妮雅的瞬移一般，出现在黑色怪物队伍中央，如烟花般炸开，形成刀刃一般的薄片，向四周飞去。爆炸的冲击力加上锐利的碎片，黑色怪物的皮肤再也无法抵挡，冰刃像切蛋糕一样，毫不费力地把一切阻挡自己飞翔的物体都一分为二。无差别攻击的冰刃杀死了大部分异种生物，没来得及跑开的人类也被杀死了不少，以巨大冰晶出现点为圆心，周围半径五十米的范围内，都是缺了胳膊、断了双腿、少了脑袋的尸体。

费尔塔从马车下透过打开的大门，看到了这恐怖的法术效果。这是高级魔法师才能掌握的冰爆术，普通的版本也就是与爆炸弹的杀伤范围相似，最多不到十米。在大魔法师的手中，这冰爆术不仅杀伤范围增加了几倍，爆炸的碎片也由冰粒变成了冰刃，杀伤力更是增加了百倍。

军营内的冰晶仍在落着，但密度小了不少，看来施展冰爆术分散了摩尔斯的精力。这是个机会。

费尔塔回头看着苔莎，说道：“母亲，再这样下去兽人就被消灭光了，我去吸引摩尔斯的注意力，您的失言术需要近距离施展。”

苔莎拉住费尔塔说道：“不，这太危险了。摩尔斯的法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再等等。”

“母亲，冰风暴下了快半个小时了，战士已经死了一半，再不阻止摩尔斯，就算他耗尽法力，咱们也没有人去冲锋了。”费尔塔轻轻将苔莎的手拿开，对着军营内的兽人们喊道：“战士们，跟着我冲锋，杀死那个大魔法师！”

躲在各个遮蔽处的兽人战士们，纷纷提起武器，冲出了掩体。战狼和座狼体型较大，被关在兽栏里无处躲避，被冰晶砸死了不少。兽人战士们冲锋时，纷纷呼唤着自己的坐骑，一匹匹毛发上还挂着冰碴的巨大战狼，从兽栏被砸断的围墙跃出，奔向自己的主人。

已被异种生物杀得溃不成军的人类士兵还剩下不到一千人，此时刚刚解决了战场上残余的敌人。凯尔一声令下，几百人跨上战马，准备撤退。摩尔斯也放下双手，佝偻着身体走向坐骑。连续半个小时的不间断施法，让他感觉到极度疲惫。凯尔把摩尔斯扶上了马背，他并不了解法术和法力的关系，其实这种范围大威力强的法术，就连大魔法师，也无法支撑这么久。如果换个高级魔法师，可能连乌云漩涡都没办法聚起来。改变天气，这得需要多大的能量？

不过摩尔斯的秘密，很快就能揭晓了。

凯尔的队形混乱，残兵个个带伤，逃跑速度并不快。费尔塔骑着一匹黑色战狼，已经接近了敌人的后队。他没有浪费时间去杀这些士兵，而是操纵战狼在战马之间腾跃，逐渐接近了凯尔和摩尔斯。苔莎也骑着战狼，就跟在他身后几米。

周围的士兵高声大喊，提醒凯尔。轰鸣的马蹄声中，声音很难分辨，等到凯尔隐约听到身后的喊叫声时，回头一看，费尔塔已经在自己身后二十米，正在快速接近，看他的目标，是摩尔斯。

凯尔不能停下战马，回头迎敌，一旦速度减慢，对方可以很快绕过自己。就在他拔出长剑准备靠近费尔塔时，摩尔斯和苔莎同时施展出自己的法术。

摩尔斯捏碎了一颗晶核，冰盾法术瞬间包围了全身，甚至连战马都在防护范围内。他口中念念有词，并没有因为坐骑奔跑的颠簸而发错任何一个音节。

苔莎当然也有储存了法术的晶核，但术士缺少大威力的攻击法术，她要先吟唱出一个，再快速捏碎晶核，连续施展出两个法术。

两人的法术同时出手。摩尔斯向后甩出了一支五米长的冰枪，直奔费尔塔；苔莎的失言术和缓速术也在摩尔斯身上生效。失言术相当于单体的禁魔法阵，击中魔法师后，能够隔绝对方的魔力感应。

费尔塔身下的战狼一跃而起，用身体挡住了冰枪，被一下子戳了个透心凉，在半空中就往后飞去。费尔塔借着坐骑跃起和前冲的力量，举着战斧踩着战狼的后背高高跳起，越过了凯尔和其他护卫士兵的头顶，向摩尔斯快速落下。他相信母亲已经让摩尔斯失去了魔法能力，自己即将成为首个杀死大魔法师的兽人战士。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刺激着费尔塔的神经，强烈的兴奋感和身体中涌来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禁不住发出狼嚎一般的吼叫。摩尔斯近在咫尺，战斧落下就是胜利。

摩尔斯的头转了过来，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冻结一切。他将手中的法杖举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法杖顶端的一块宝石就闪耀出乳白色的光芒，一道强风形成风柱，把已跳到眼前的费尔塔的定在半空，又像炮弹一样轰了出去。费尔塔成一条直线向高空飞了五十多米，又被惯性抬高了十多米，才形成抛物线，向下掉落。

摩尔斯的法杖顶端，镶嵌着赤髯小队杀死的最后一条巨龙，银龙普丹修梵的龙晶。

苔莎一声大叫，改变了骑行轨迹，向费尔塔的落点奔去。费尔塔落在了逃跑的人类骑兵后队中，砸倒了两匹战马，落进了尘埃。后面的战马来不及躲闪，纷纷从他落地的位置跑过。

苔莎在马群中逆行着，只是稍稍移动身体，躲避开迎面砍来的长剑，避免自己身体的致命部位被击中。她的内心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能融化钢铁的高温炙烤着她的骨骼和皮肤，让她眼睛发干，嘴唇皴裂；她又仿佛被冰冷的水包围着，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慢动作，身体表面感觉不到强风的吹拂和碎石的拍打，空气如同已被冻结，针刺般的疼痛让苔莎痛苦地颤抖。

人类骑兵没有停下来杀死苔莎，与她交错后继续向罗得堡方向撤退，兽人的追兵也衔尾追去。

地面的烟尘还未消散，黄色的沙土还飘在空中。苔莎努力寻找着费尔塔，可灰尘挡住了视野，她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了蜷曲在地上的儿子。

费尔塔已经死去，几十米下坠的速度和力量就足以杀死任何人，何况还被战马践踏了无数下。苔莎踉踉跄跄地向尸体走去，又想着快一些去查看儿子的伤势，又想着慢一些能够晚点再看到儿子的惨相。灰尘终会落下，路程也将走完，苔莎站在费尔塔的尸身前，眼中的泪水再也拦不住，如同洪水般涌出。她慢慢地跪下，把儿子的尸体放平，双手慢慢抚摸着那无比熟悉的脸颊和嘴唇，还有那仍旧圆睁的双眼。

她唯一的儿子，再也不能狡黠地对自己眨着眼睛，开着幼稚的玩笑；也不能露出迷人的笑容，轻声询问自己是否安好。苔莎伏在儿子的胸膛上，痛哭声顺着晚夏傍晚的清风，传出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