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冷笑一声说:“先生现在越来越会阿谀奉承了。”
吴事非笑道:“哪里,说的都是实话,大家都在谈论陛下对娘娘的情谊呢。”
“哼!”秦弘眼中冷光闪烁说:“先生以为我是聋子?他们怎么评论我我会不知道吗?他们一定将春雪视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
“说我是沉迷美色的昏庸之辈!”
“想必现在已经有人在考虑要不要重新立太子了吧?”
吴事非赶紧躬身,道:“臣不知。”
秦弘摆手说:“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记住,日后我让你杀谁,谁就不能活过第二天的清晨!”
“是!”
秦弘收回脸上的杀机,然后笑着说:“先生先退吧,我妹妹来了。”
吴事非告退,走的时候正巧在门外看到了秦凰。
点了点头,吴事非悄然离去,隐没在黑暗中。
“你真的不在乎?”秦凰走进来问道。
秦弘淡淡一笑说:“我怎么会不在乎呢?哪一个君主不在乎臣民的评价呢?就算是个昏君,也想听一些假话。”
“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修建那座雕像,劳民伤财,死了多少人你比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了。”秦凰问道。
秦弘却是淡淡一笑说:“因为春雪喜欢。”
“就因为这个?”秦凰皱眉。
秦弘转头看着秦凰说:“这个原因就足够了,若是连自己女人喜欢的东西都没办法满足,我争夺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天大地大,我也不能走遍每一寸山河,所以无非就是想图个无拘无束,没人管得了我罢了。”
秦凰蹙眉说:“没人管得了你?你错了,百姓被官员管着,官员被你管着,而你又被百姓管着。”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你不懂?”
秦弘忽然洒脱一笑说:“懂又能怎样?不懂又能怎样?我不是父皇,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活上千载万年,我看不到日后的秦国如何。”
“只在我活着的时候,山河向我臣服便好,覆舟的水就算浪再大,我活着的时候也必须伏着!”
秦凰淡淡一笑说:“你倒是看得开。”
秦弘哼了一声说:“你错了,我看不开,等我什么时候统一了天下就看得开了。”
秦凰不解地问:“既然你只想无拘无束,你统一天下做什么?”
秦弘笑着反问:“不统一天下,我做皇帝做什么?”
秦凰一愣,哼了一声说:“疯子。”
秦弘轻笑摆手说:“别说我了,你一走就是两年,今天才回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秦凰眼中一阵黯淡,说道:“用不着你管!”
“哼,那就是被拒绝了,可怜的家伙。”秦弘一脸冷笑。
秦凰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指着秦弘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兄妹情深,你下得去手吗”
“再说,杀了我天下都会乱套的!”秦弘嘴角带着笑。
秦凰咬了咬牙说:“杀了你天下才会太平!”
说完话秦凰转身就走,秦弘却突然喊道:“不去看看父皇?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晚。”
“他又不是我爹……”秦凰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秦弘笑而不语,也随着下了高楼,只不过他没有去秦曜阳的寝宫之中,而是去了自己的寝宫,他现在每天都要抽出大把的时间陪自己的孩子。
春雪生了,生了个儿子,取名秦歌。
滢歌的歌。
秦弘没有去见秦曜阳最后一面,是因为他知道秦曜阳会和他说什么,所以无关紧要。
而且他也明白,自己的母后想要单独陪着秦曜阳走完最后一程。
秦曜阳寝宫之中,空空荡荡,往日那些陪着他嬉闹的妙龄宫女们此刻都不在,只有端庄的皇后静静地坐在秦曜阳身后,替秦曜阳梳拢着稀疏的白发。
“蝶,不用梳了,没有几根了。”秦曜阳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破了的风箱一般。
皇后的声音很动听。
“该走的体面些……”
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梳头发的沙沙声,和秦曜阳一丝丝的呼吸声。
良久良久,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后悔了吗?”
然后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还是秦曜阳先开得口:“娶了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但是蝶,我怎么说也是一世帝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记挂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皇后沉默了良久良久,然后俯首在秦曜阳耳边说了一句话。
“哦……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啊……”
皇后也叹息道:“若不是遇到我,或许你现在正春秋鼎盛呢?何必醉心于那虚无缥缈的妖邪之术呢?我早就和你说了,你修不了的。”
秦曜阳呵呵一笑说:“不是妖邪!是仙法!你是仙子,怎么会是妖术呢?再说我若是不修,如何和你长相厮守啊?”
皇后突然道:“可是我就是妖……”
“蝶,你还是看不透,何为妖啊?人坏起来比妖还可怕,弘儿太张扬了,以后让他收着些,小心那些比妖魔化的人。”
皇后直接道:“我管不了他,他和你一样,痴情又不安分。”
秦曜阳笑了笑得很开心,然后道:“那证明他是我秦家的种!”
皇后沉默不语。
秦曜阳忽然又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答道:“没有一天不曾后悔……”
“哦……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大秦历二百五十六年秋。
就在立秋那天早上日出的时候,风光一世的大秦皇帝秦曜阳伴随着朝阳结束了自己不凡一生。
临死之时,秦曜阳传出圣旨,传位于太子秦弘。
至此,秦弘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大秦皇帝!
大秦国举国哀悼!昊京城家家披麻,人人戴孝!
刚刚登基的新皇秦弘宣布守陵三个月!
三个月,是他给自己缓冲的时间,也是他给世界准备的时间。
琴乐城城主府中。
花戬捏着手中丧文,脸色阴沉,叹道:“他竟然是这样结束自己一生的,到底该说他可怜呢还是可悲呢?”
陈惜命喝着手中的茶说:“秦曜阳自作自受罢了。”
穆萧萧眼中却是满是忧色,说道:“三个月,给我们的时间很充裕,秦弘看来很有把握!”
随后转头看向花戬问道:“花叔叔,您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
花戬放下手中的信,然后看着穆萧萧慈祥地笑道:“萧萧,有些事你不懂,你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所以看不清。”
穆萧萧皱眉道:“请叔叔明示。”
花戬淡淡一笑问道:“你父亲是个聪明人,你猜他为什么去凤栖湖赴死啊?既然知道是陷阱,为什么不逃啊?”
穆萧萧沉默不语。
花戬又问:“孟大将军英武一世,他会想不明白他功高盖主吗?他会不知道秦家要毁了他们孟家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反呢?”
穆萧萧紧紧抿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花戬叹息道:“我们这一代人为秦国流过血,我们也发过誓,要誓死捍卫这片土地,这叛逆的罪名我们背不起。”
穆萧萧道:“可是我父亲不曾反,孟爷爷不曾反,不还是被钉上了叛逆的罪名!”
花戬摇头道:“那不同的,至少我们心里明白,我们不曾做过亏心事,不曾真的反,死后也可以安然去见那些和我们一起为这片土地流过血的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