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坊。
琉璃坊二楼深处有一独立的阁楼,唤作紫箫阁。紫箫阁内极尽奢华,能住进这里的便是琉璃坊的当家花魁红袖姑娘了。
自被小丫鬟扶入阁内,红袖姑娘便唤退了她。关上漆红木门,扣上鎏金门锁。静坐于雕镂精致的梨花木凳之上。望着窗外静静发呆。
阁内左边是事先准备好的花梨沐浴桶,其上热气飘渺,临近水面飘着大半玫瑰花瓣。
红袖姑娘看也没看,只是走到床榻前翻开绣着鸳鸯的被褥,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望着手中的瓷瓶,白纱掩盖下的小嘴微微抿起。眨眼间恢复平静,又坐回原处,只等李大公子的到来。
相国公子离开之后,自然是李玄白拔得头筹,进了紫箫阁。王老.鸨哆哆嗦嗦地从李玄白手中拿了五万两银票,笑得合不拢嘴。说了句红袖姑娘正在阁内沐浴更衣,稍等片刻再进去。
李玄白也不是性急之人,喝了杯茶,嘱咐了周昊几句便往紫箫阁走去。一路走来,望着三年前依稀记忆中的门槛,窗镂。唏嘘长叹。不知道今日是否可以顺利地从她嘴中撬出一些东西来。
李玄白推门而入。
红袖姑娘洗过香汤浴后换了一身红衣,她知道李玄白钟爱这一身。望着站在门口的李玄白,她坐在凳子上,拿出小娘子赌气的柔声细语道:“听闻公子回京已有一月,为何现在才来看红袖。莫不是公子心里根本没有红袖?”
李玄白赶忙关上门,走到红袖姑娘身旁坐下。
红袖姑娘能够作为头等勾栏里的首席花魁,模样与性情自然是不用多说。至于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又是样样精通。难怪会被洛阳才子追捧,博了个才女的名声。如此一来,可以说红袖姑娘很红很红,愿意一掷千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士子们不知道有多少。
李玄白吃了口桌上的精致点心,望着眼前媚意十足的女子微微一笑道:“红袖姑娘可是冤枉死我了,若是李玄白心中没有姑娘,又怎会为了姑娘你得罪了相国公子啊。”
红袖姑娘莞尔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亲手递了过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玄白喝着琉璃盏中酒,心里却在想着今日可真是败家了。五万两白银啊。这可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的了。若是李牧知道自己用这钱寻花问柳,怕是又要一顿责备。
未来得及细想,红袖姑娘的芊芊素手已经伸了过来。只见她伸出两根羊脂白玉的手指在李玄白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李玄白微微侧头望了眼。红袖姑娘眉若柳叶,脸若桃花,眸子间顾盼流转,最诱人的便是那涂抹着朱砂的嘴唇。总是想让人上前咬上一口。如此一个美人,怎会流落青楼勾栏之地。想必红袖也不是她的真名,毕竟再作践自己的女子也不会以真名示人。
红袖姑娘见李玄白满脸通红,不知是酒意还是害羞。她缓缓起身,坐到李玄白的怀里。这份贴身感受李玄白可真是吃不消了。不得不说,这女子一身的丰腴最是要命。增之一分则嫌多,减之一分则嫌少。这方寸之间的微妙触感让李玄白心旷神怡,不能自已。
间隙中,他偷偷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望着怀里的美人轻声道:“听说红袖姑娘棋艺大进。不如我们把三年前的那盘棋下完吧?”
红袖闻言嘴角微翘,柔声道:“三年前,公子花了万两银子拔了头筹。却只是为了与我对弈一局。这事若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恐怕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公子真的对奴家没有兴趣吗?”
李玄白望着娇嗔的红袖姑娘,手微微扬起,拍了下她娇嫩的屁股,调笑道:“红袖姑娘如此诱人,李玄白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那盘棋没下完,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自在。”
说着,李玄白将红袖轻轻推开,示意她去拿棋盘。
红袖姑娘将棋盘摆放好。将白子递给李玄白。李玄白微笑接过后道:“红袖姑娘,让你先手?”
红袖姑娘也不推辞,黑子放上棋盘。
这一纵一横之间,落子井然有序。
李玄白手执白子问道:“红袖姑娘可会下十七道?”
红袖闻言点头。
李玄白惊讶道:“这十七道棋盘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被十九道所取替。十九道棋盘,三百六十一颗棋子符合周天之数。因此整个大楚王朝都接受十九道。如今会下十七道的也是寥寥无几了。没想到姑娘如此大才。倒让李玄白敬佩了。”
红袖姑娘轻笑道:“公子夸奖了。”
棋盘之上,风云骤起。
李玄白右手执白子,突然冷声道:“红袖姑娘你的心不稳啊。莫非是在让我?”
红袖抬头望了李玄白一眼,没有回答。
李玄白接着道:“三年前,你本可以杀我。可是你却选择没有动手,今日真的决定好了吗?”
红袖闻言大惊,手中白瓷瓶‘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是何时知道的?”
李玄白继续落子,平淡道:“姑娘掩饰的很好,自然不易察觉。若非三年前我不小心看见了姑娘的脚,恐怕姑娘也不会暴露。”
“我的脚?”红袖低头望去,发现并无异常。陡然间,脸色大变,她手中的黑子掉落在地。“没想到是因为这……”
李玄白俯身将红袖姑娘掉落的黑子捡起道:“继续下吧。这盘棋还没结束。”
红袖缓了缓,接着落下黑子。
李玄白轻声道:“大楚地处中原,女子自小裹脚,因此皆是三寸金莲。西蜀虽偏安西南之地,不过那里的女子与中原一样,也是自小裹脚。只有燕国地处北方,那里的女子自小骑马狩猎。自然没有裹脚之说。”
红袖姑娘听着李玄白平淡的言语,背后竟然湿透了。她不禁惊恐李玄白的心思之缜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这一局,红袖败了。
李玄白放下手中的白子,道:“手谈一局。胜负又有何重要。只是若是以性命来赌,可就回不了头了。”
李玄白顿了一下,习惯性眯眼道:“说吧。你们的目的?”
红袖摇头不语。
李玄白伸出右手,大拇指与食指紧紧捏住红袖的下巴。手指间传来的柔软令人失神。可是李玄白却加大了力度。
红袖白皙的脸颊顿时变得通红一片。
李玄白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冷哼道:“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说!”
红袖姑娘依旧不言语,紧咬着嘴唇,渗出血丝。
李玄白见此,松开了手柔声道:“我只问你一句,田保安是不是你们杀的?”
红袖面无表情。
李玄白起身走到红袖面前,右手狠狠抓住她丰腴的胸脯,一丝温柔全无。红袖泪眼朦胧,咬着牙忍受着。李玄白终究还是松开了五指道:“你不说,我也没办法。终究对你还是下不了狠手。你不肯说为何要杀我,我明白是你们组织严密。可是这不是我放过你的理由。如今这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一点,田保安究竟是不是你们杀的?”
红袖抬头望了李玄白一眼,柔声道:“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李玄白心里突然很是失望。莫非自己真的猜错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撒谎。那么究竟是谁要杀田保安?难道紧紧是为了诬陷自己吗?李玄白这一刻迷茫了。
一直很平静的红袖突然哽咽起来。
李玄白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你这次依旧没有成功。想想北燕肯定是容不下你了。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说完这句,李玄白径直往门外走去。
红袖起身,轻轻喊了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玄白默不作声离去。
屋内,只留下一身红衣的红袖姑娘眼神呆滞得重复着那句话。
那身红衣如血。